遺忘,並不是容易的事。
大概沒有人喜歡記得那些壞的記憶,記得那些疼的感覺。也正是因為抗拒、不喜歡、排斥那種疼,所以,與疼有關的記憶反倒更容易被強化。從而,對於能給我們帶來疼痛感的人和事,就更加的恐懼與排斥。
乘車遭遇過車禍的人,會自然地對駕駛以及乘坐汽車產生恐懼。有過此種經曆的人,往往在隨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仍會排斥汽車,而選擇步行及其他的交通工具。
一個小孩子在做遊戲的時候,手指被秋千架的鋼索劃傷了。聲嘶力竭地哭過之後,他自然對秋千產生了恐懼和抵製。隨後的幾個月裏,他都堅決不肯再碰秋千架。
與疼痛有關的記憶,在我們腦海裏留存的時間,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漫長。
有人說,人的本性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是脆弱。肉體脆弱,精神脆弱。而堅強、勇敢的成分隻有百分之一。隻有經過後天的磨練,才會讓這百分之一的好品質凸顯、鞏固,從而改變原本脆弱的我們。
可以說,世上沒有生來怯懦的人,隻有不肯改變自己、不肯迎接挑戰的人。隻要你想,你就可以改變。因為我們在鏡子裏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表象,我們的心與精神,是不能用肉眼去打量的。覺得自己怯懦脆弱、對自己無能為力的人,絕對沒有學會如何去審視自己的精神世界。
就像磨難本身,它帶來的絕對不是單純的疼與苦。古人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比體力量更強大的是我們的精神,一個人之所以在災難中被讚為勇士、英雄,不是因為他的體力大無比,而是他的心力大無比。
善於向生活屈服的人,就不會在苦難中提升心的能量。牢記疼痛滋味的人,就難以在流過血淚之後再向前行進。
我是個天生容易對疼痛敏感的人,像大多數膽小的女生一樣,遇到小痛小癢就會誇張的尖叫出來。小時候,我和同齡人一起學騎腳踏車,與那幾個男生相比,我的膽怯與窘態就暴露無遺。
初時,因為無知無畏,我也曾興衝衝地試圖駕馭那輛腳踏車。可是摔了幾跤之後,心愛的背帶褲磨破了,膝蓋也滲著血,絲絲拉拉地疼,我便再也不肯碰那車子一下,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們騎著車子的快樂模樣。
後來,父親發現我半途而廢,主動提出要陪我練習。我膽怯地搖頭,他篤定地說有他扶著不會摔跤。是啊,這世界上哪還有比父親的手更值得信賴的?我被他說服了。在父親講述完要領之後,他雙手扶在腳踏車的後座上,我膽怯地踩著腳踏板,心裏漸漸愉悅起來,真的呀!有父親扶著的腳踏車穩穩地前進著,那種感覺真是美妙。
我的膽子漸漸大起來,精神也放鬆了。我興衝衝地和父親說話,他卻不應我。我一回頭,父親竟然在不遠的地方微笑著看我。我慌了:他是什麼時候撒的手?我竟然不知!父親急忙喊:“別慌!你剛剛騎得很好呀,你可以的!”
就這樣,在父親善意的欺騙中我學會了騎腳踏車。有過學腳踏車經曆的人都會知道,學腳踏車其實一點都不難,關鍵是克服心裏的恐懼。
忘記疼,這是父親教給我的秘訣。
忘記疼,簡單的三個字,有些不起眼。甚至有人說,誰會願意記得疼,隻是對疼印象深刻,所以才自然地把疼的感覺嵌刻在意識裏。大家常說,意識是不容易被控製的,疼是主觀的意識,說忘就忘,怎麼可能?
主動忘記疼,真的不可能嗎?
在醫院做護士的妹妹給我們講了一個小故事。她們骨科的護士見慣了病人傷筋斷骨的疼,那種疼,真是帶血帶肉的疼。但是大多人都會咬著牙挺過去,誰都知道,隻有疼過之後才會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