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江南舊屬三國孫吳政權故地,西晉滅孫吳後,南方士族受到排斥,便一直對晉室和北方士族心懷不滿。這樣,王導處境其實很難,外有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壓力,內有南北士族紛爭。其實王導才是東晉政權的實際締造者。以他的權勢完全可以稱帝,而他竭誠盡忠地維護晉室。
這裏,王導值得稱道的地方並不僅在於忠誠,而且在於此人比當時許多人具有更高明的政治眼光。他深深認識到,司馬氏宗族雖然衰落,但存在彌合各種棘手的社會矛盾的功效,北方僑姓隻有在晉朝旗號下才有理由在江南立足;南方士族也隻有在晉室的旗號下才能抗拒來自北方的各種壓力。王導維護晉室,實際是維護穩定政治局麵,是高瞻遠矚的表現。他注重籠絡南方士族,調和南北士族的矛盾,曆仕元、明、成帝三朝,在極艱難的情況下完成濟三朝的偉業,其運用的最後的手法就是糊塗法則,即中庸之道。
《世說新語·政事》說:“丞相末年,略不複省事,正封篆諾之。自歎曰:‘人言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當時許多人指責他處處昏聵糊塗。他說,你們現在昏聵,早晚有一天會懷念我這昏聵糊塗,明白其中道理的。
王導作揚州刺史,派屬官到各郡考察政治,考察回來的都向王導報告郡太守的權責得失,隻有顧榮的後族子顧和一句話也不說。王導問他聽到些什麼事,他說:“你是國家首輔,應該讓吞舟的大魚也漏出網去,怎能四處打探消息,弄得清楚明白呢?”按說,這可是不折不扣的混賬話,雖然有“水至清則無魚”的說法,但身為當權者,本應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漏出些小魚倒也罷了,怎能連吞船的大魚也漏過呢,那是什麼網?但王導聽了顧和的話以後非但不怪罪,反而欣賞至極,久久的讚歎。王導執政就是這樣,不僅糊塗,而且糊塗到網漏吞舟。
例證還有,那些士族官僚橫行不法,連國家蓄備軍糧也敢行盜,數量巨大,朝廷不敢追究,隻處理監守倉庫的小官敷衍了事。荊州刺史庚翼指出這種事,皆前宰之昏聵所致。
義興(今江蘇宜興縣)周氏是當時江南最大的強宗之一。周勰因受到北方士族的輕侮,準備興兵造反,殺盡高層官員,用南方人代替北力人,陰謀敗露後,憂憤病倒,臨死時囑咐兒子周勰說:“我是被那些傖子(南人對北人的蔑稱)氣死的,你要為我報仇,才是我的兒子!”周勰秉承父誌,籌劃起兵攻打王導等執政者,先假稱奉其叔父,從事中郎將周劄之命聚集起數於人馬,準備作亂。周劄知道後表示堅決不同意。周勰因此猶豫,一時不敢妄動,不料周勰的族兄周續聚眾響應,先動起手來。後來王導設計滅了周續,並封賞周劄等人。此事的元凶,挑唆肇事者是周勰,由於他出身望族,王導竟不追究,撫之如舊,好像沒有發生過此事一樣。在古代謀反是最大罪過,應處以最重刑罰,連謀反這樣的罪都可含混過去,豈不是名副其實的“網漏吞舟”嗎?
要知道當時的南方士族是有相當勢力的,隻能采取懷柔政策,化解南北矛盾,才能有利於國家的生存和發展。
不過王導不是一味糊塗,而是“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
大興元年(318),司馬睿稱帝,舉行典禮時再三邀請王導“升禦床共坐”,並接受群臣朝拜。王導堅決辭讓,無論怎樣死活也不升坐。這時他明白,晉室隻是一個象征,司馬睿確實是依靠他的支持和威望而登上帝位的,但這個象征的權威性必須維護,如他與元帝共同升坐受賀,則晉室的意義隨同失去,政治就會出現危機,此其一;元帝自知名威尚輕,能登帝位全憑王氏匡讚,所以邀他共升禦座,表麵是優禮,也確有優禮的誠心,但另一方麵,也暗示他已覺察到王導的權力已超出通常大臣的範圍,必然心生戒備,此其二;當時有“王與馬,共天下”之說,許多高門士族對王氏的勢力心存猜忌,絕不甘向王氏朝拜,如一旦登座,很可能造成人心思亂的局麵,此其三。當此之時,王導很明白,絕不糊裏糊塗地坐上去。
司馬睿在立國之初,對自己的地位很清楚,但他又不安於現狀,竭力想表現自己,使士族感到他的存在,於是他摒除了司馬家族一直引以為榮的儒學傳統,推重法家,並製定了一些嚴厲的糾案條例。元帝實行這些措施不僅是為了政治清明,還是為了改變強臣弱主的局麵,樹立自己的權威。
元帝起用劉隗、刁協二人協助他推行這一政策。劉隗、刁協認真執法,大膽彈劾許多大臣,得罪了不少士族豪門,其中有些事牽連到王導。
元帝的矛頭確實有指向王導的意思,當時東晉政治軍事由王導、王敦兄弟分別把持,若要改變這種形勢,就必須分散王導的權力,因此元帝任命戴淵、劉隗為將軍,各率萬人軍隊分駐合肥、淮陽,名義是北伐石勒,實是對付王導,在政治上亦信任劉隗、刁二人,而遠王導。
此時王導,似乎全無覺察,仍保持原態,一副糊塗樣子。元帝病死後,晉明宗繼位。王導輔政。王敦乘機舉兵,圖謀篡奪晉朝政權。王導這時旗幟鮮明,表示堅決維護晉室,並親自部署兵力。他首先安排子弟為王敦發喪,鼓舞自己軍隊的士氣,又命人渡江偷襲,殺敗其弟的軍隊。晉政權得以延續。
王導的成功,證明了“糊塗”中庸是適合東晉那個特定時代的正確施政方法。
終東晉之朝,糊塗之風盛極不衰。“居官無官之事,處事無事事之心”,是官場的普遍風氣,而且受到讚賞,成為人人追求的美德,糅合儒道而成玄學,就是這種美德的理論根據。
早在《列子·說符》中就說:“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殃”,是一種經驗性的消極總結,再加以儒家的愚不可及論,道家的無為而治論等,變消極為積極,成為一種特殊的戰無不勝的規律。具體的運用,則因人而異,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愚中存智,無為寓有為,此中連環演變,其妙無窮。
大巧若拙易成功
老子告誡世人:“不自露,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誇,故有功;不自矜,故長。”這句話的大意是,一個人不自我表現,反而顯得與眾不同;一個不自以為是的人,會超出眾人;一個不自誇的人會贏得成功;一個不自負的人會不斷進步。
做人也要謹記這一點,深藏不露乃真君子。
“大巧若拙,大辯若訥。”意思是最聰明的人,真正有本事的人,雖然有才華學識,但平時像個呆子,不自作聰明;雖然能言善辯,但好像不會講話一樣。無論是初涉世事,還是經驗頗豐,無論是做大事,還是一般人際關係,鋒芒不可畢露。有了才華固然好,但在恰當的時機運用才華而不遭人忌,才算是更大的才華。鋒芒畢露,容易招惹是非。
東漢孔融是孔子的20世孫,小時候聰慧過人,後來被漢獻帝征至朝廷為官。孔融對曹操壟斷朝中大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行為十分不滿,經常冷嘲熱諷。曹操打敗了對手袁紹,將袁紹的兒媳甄氏送給自己的兒子曹丕為妻,孔融便寫信給曹操道:“當年武王伐紂,將紂王的妃子妲己賜給了周公。”曹操問他這件事什麼典籍上有記載,孔融回答:“以今天的事情去推測,那時大概當然會這樣了。”既自以為是,又明顯地表示出對此事的反對。曹操主張禁酒,說酗酒可以亡國,孔融回答說:“夏、商兩朝是由於婦人而失天下,現在卻不禁止婚姻。看來閣下之所以極力主張禁酒,隻是因為打仗需要軍糧,並不是怕什麼亡國吧!”
揭露了曹操以大帽子唬人的手段。
對孔融的屢屢譏諷,曹操自然十分惱火,早就欲除之而後快,可考慮到他的名聲太大,隨便殺掉,必然使自己落下個“害才”“殺才”的惡名,一直隱忍下來,後來實在難以忍受,便指使他手下一個名叫路粹的人出麵告發孔融,罪名有兩條:一是不忠,看到天下大亂,想要圖謀不軌,聲稱自己是聖人之後,應當取劉氏天下而代之。二是不孝,說父親對兒子有什麼可親的,兒子對母親也不必那麼孝順,人托生母體,隻不過像是一個物體裝在瓶子中一樣,生出來以後也就斷絕關係了。有了不忠不孝的大罪名,曹操殺起來便名正言順了。
於是,孔融就這樣空有才華未得施展而死於曹操之手。看來,不會隱忍,看哪兒都不順眼,橫加指責,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一個聰明而富於洞察力的人身上經常隱藏著危險,那是因為他喜歡批評別人。雄辯而學識淵博的人也會遭遇相同的命運,那是因為他暴露了別人的缺點。
要做到恰到好處
為而不爭,爭千秋不爭時,唯其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凡事,取乎中,是應付時代與任何事物的良法。中是不偏不倚,不左傾不右斜的。非中則不能正,非正則不能穩,非穩則不能久。
中庸之道是儒家思想的一個重要原則,也是儒家修身的重要標準。中,與中和、中正、中道等義相近,有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的含義;庸,有平常、常道、用等含義。所謂中庸之道,簡單地說,就是在思考問題或為人處世時,要做到恰到好處。
中庸之道作為一種道德準則,含有與進取精神、競爭意識相衝突的因素,但它主張把不偏不倚與無原則的調和折中相區別,強調人格培養的全麵性,把握言行的一定界限等思想,在今天仍有積極意義,值得我們借鑒。
從孔聖人的觀點來說,“愚”的本質是中庸,他說:“中庸之德也,其至矣乎!民解之矣。”“中”即中和調和,“庸”即用。“中庸”即中為用。中庸作為德性而言,是指達到盡善盡美的程度,一般老百姓所缺乏的就是這個。
中庸屬於實踐性很強的德性,中不離用,離用則無中庸,所以它又是一種處世之道,政治之道,安身立命之道。後來的政治家或世人,在理論上沒有孔子深刻,在實踐上卻真正達到了“不可及”的高度。
清廉純潔而有容忍的雅量,心地仁慈而又能當機立斷,精明而又不過分苛求,性情剛直又不矯枉過正,這種道理就像蜜餞雖然浸在糖裏卻不過分的甜,海產品的魚雖然醃在缸裏卻不過分的鹹,個人要能把持住這種不偏不倚的尺度,才算是做人處事的美德。
孔子在魯桓公的廟裏參觀,看見一種傾斜而不易放平的容器,就向守廟人詢問道:“這是什麼容器?”守廟人說“這大概是人君放在座位右邊的一種器具。”孔子說:“我聽說這種器具,空著的時候傾斜,裝 進一半水就正立著,灌滿了就翻倒了。”孔子回頭對學生說:“灌水吧!”學生就舀水灌進容器裏,水灌到一半,容器就正立著,注滿水就翻倒了,空著的時候就傾斜,孔子喟然長歎:“唉!哪有滿了不翻倒的呢?”子路問道:“請問保持富貴的地位,如同保持水滿而不翻一樣,有什麼辦法呢?”孔子說:“自己聰明智慧要保持愚笨的樣子,功勞覆蓋天下,要保持謙讓的樣子,即使勇敢而力氣蓋世,也要保持怯弱的樣子,財富擁有全天下,要保持謙讓再謙讓的方法。”這就極形象地說明了“物極必反”的中庸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