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典因這一番表現,受到上頭的優厚禮遇。評定職稱時,劉是雲南省唯一一名一級教授(文科),並被推選為全國政協第一屆、第二屆委員,在懷仁堂受到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親切的借見。劉在激動興奮中於政協大會上發言說:“我很僥幸的、很光榮的趕上了這個偉大時代,更高興的是以一個九三學社成員的身份來做一個共產黨的助手。我願意獻出我的餘生,獻出我的全力,為國家社會主義文化而奮鬥!”(《在全國政協第二屆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上的發言》,載《劉文典全集》卷三,第780頁)應該說,這是劉文典晚年最得意的時期。據郭鑫銓在《燈下拾語》中說:1955年9月,雲大中文係召開了迎新會。就在這次會上,一年級新生李必雨,第一次見到了劉文典。李生回憶道:
會議開始不久,一個瘦小枯幹的老人踱著方步走進了會場,手裏還拿著一把茶壺,嘴裏叼著一支“大重九”。正當新生們在竊竊私語,好奇地相互打聽這個“怪人”到底是誰時,係主任劉堯民主動站起來向大家介紹:“這位便是劉文典先生。劉先生學術廣博,古典文學的造詣尤其淵深,對《莊子》的研究更是獨辟蹊徑,成就超卓。現在請劉先生給大家講話!”
台下的學生雖然都是初來乍到,但很多人剛進校門就不止一次聽說過劉文典這個名字,都已將他當成傳奇般人物崇拜向往。沒想到學校第一次活動,就能見到這位“真神”,學生們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這位名教授將會發出什麼樣的驚世駭俗之語。
暴風驟雨般的掌聲之後,劉文典微笑著站起身,向台下點點頭,說道:“我一向不參加這類活動。聽說新一屆新生的入學成績不錯,我心裏高興,破一次例,來看望看望大家。我不教你們,教的是你們老師的老師。說到《莊子》,不是什麼研究的蹊徑問題。古今中外的那些學者不論經由什麼蹊徑,皓首窮經,勉強算是挨近了《莊子》的,寥寥可數。算起來,全世界真正懂《莊子》的人,總共兩個半。一個就是莊子自己,中國的《莊子》學研究者加上外國所有的漢學家,唔,或許可以算半個。”他並未指明另外一個是誰,隻是掃視全場,微微一笑。不過大家心裏都明白,那當然隻能是他老先生了。他繼續說:“我雖然不教你們,不過要是遇到了國學上的難題,你們可以來問。我喜歡勤學好問的學生,別人不識的字,我識,別人不懂的篇章,我懂。你們不論來問什麼問題,我都會予以解答。嗯,就說這些。”
(《劉文典傳聞軼事》,第88~89頁,劉平章編,雲南美術出版社2003年出版)
從這段記述中,不難看出劉氏再次顯露的自信、張狂性格。
舉國歡騰的“大躍進”來臨時,受政治環境影響和四周口號的鼓動,劉文典再度打起精神,想以餘年趕寫完成《杜甫年譜》《王子安集校注》《文心雕龍研究》,以及規模較大的《群書校補》等八種著作。惜“出師未捷身先死”。1958年7月15日,劉文典突發腦出血經搶救無效病逝於昆明,終年69歲,一顆學術巨星就此隕落。1959年,家人遵照劉文典生前遺願,將其骨灰安葬於故鄉安徽省懷寧縣總鋪高家山叢林曠野之中。至此,在外漂蕩大半生的遊子算是落葉歸根,含笑九泉了。
[58]羅豐《夏鼐與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選舉》,載《中華讀書報》,2004年9月8日。又見《夏鼐先生紀念文集——紀念夏鼐先生誕辰一百周年》,中國社會科學考古研究所編,科學出版社2010年出版。
[59]台灣“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存傅斯年檔案。
[60]《石璋如先生訪問紀錄》,訪問:陳存恭、陳仲玉、任育德;記錄:任育德。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2年出版。
[61]張元濟《在國立中央研究院第一次院士會開幕式上致詞》,載《張元濟詩文》,商務印書館1986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