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能救了我?”(2 / 3)

十七

生命為什麼不掛著鈴子?

不然丟了你,

怎能感到有所亡失?

十八

還沒有走上沙漠,

就忍受著沙漠之渴。

那麼,既走上了沙漠,

又將怎樣?

十九

月圓的時候,

可以看到;

月彎的時候,

也可以看到。

但人的靈魂的偏缺,

卻永遠也看不到。

二十

理想的白馬騎不得,

夢中的愛人愛不得。

二十一

東京落雪了,

好像看到千裏外的故鄉。

二十二

當野草在人的心上長起來時,

不必去鏟鋤,

也絕鏟鋤不了。

二十三

想望得久了的東西,

反而不願意得到。

怕的是得到那一刻的顫栗,

又怕得到後的空虛。

二十四

可憐的冬朝,

無酒也無詩。

二十五

失掉了愛的心板,

相同失掉了星子的天空。

二十六

當悲哀,

反而忘記了悲哀,

那才是最悲哀的時候。

二十七

此刻若問我什麼最可怕?

我說:

泛濫了的情感最可怕。

二十八

可厭的人群,

固然接近不得,

但可愛的人們又正在這可厭的人群之中;

若永遠躲避著髒汙,

則又永遠得不到純潔。

二十九

海洋之大,

天地之廣,

卻恨各自的胸中狹小,

我將去了!

三十

野犬的心情,

我不知道;

飛到異鄉去的燕子的心情,

我不知道。

但自己的心情,

自己知道。

三十一

從異鄉又奔向異鄉,

這願望多麼渺茫,

而況送著我的是海上的波浪,

迎接著我的是鄉村的風霜。

三十二

隻要那是真誠的,

那怕就帶著點罪惡,

我也接受了。

三十三

我本一無所戀,

但又覺得到處皆有所戀。

這煩亂的情緒呀!

我咒詛著你,

好像咒詛著惡魔那麼咒詛。

三十四

什麼最痛苦,

說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回到上海,蕭紅住進了法租界的呂班路(現重慶南路)256弄一座西班牙式的樓房。房錢雖貴已不算什麼了。一回來,就參與到魯迅先生紀念集的編輯工作,她負責收集新聞報導資料。

初春時節,她在許廣平和海嬰陪同下,與蕭軍和弟弟張秀珂去給先生掃墓,回來寫了一首《拜墓》詩。祖父的死,把“溫暖”和“愛”帶走了,先生的死,把“正義”帶走了,“雖然正義並不能被人帶去”。她認為先生是正義的化身。

弟弟的到來,讓蕭紅感到高興,又為他今後的發展擔憂。而弟弟每天來家,目睹家裏緊張不協調的氣氛,也讓她的心裏充滿了慌亂。當時張秀珂對蕭軍很有好感,看到姐姐“她經常和蕭軍鬧意見”,不知情的弟弟反而“擁護蕭軍”。他後來回憶說:“直到十年以後,我才知道他們那時鬧意見,並不完全怨蕭紅的。”

4月10日,蕭紅發表《感情的碎片》,表示她本不是一個愛掉眼淚的人,隻在母親去世的當兒她曾含著熱淚,現在則常常要眼含熱淚了。“淚到眼也流回去,流著回去浸食我的心吧!哭又有什麼用!他的心中既不放著我,哭也是無足輕重”。這樣,她又要遠行了,這回去北京,那兒有幾位老朋友,時間約在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