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蕭紅已來上海月餘,創作沒有任何收獲,她不知寫什麼,寫出來給誰看,往哪兒發表。先生來信安慰他們:“你們目下不能工作,就是靜不下來”。提議他們“最好常到外麵去走走,看看社會上的情形,以及各種人的臉”。為了幫他們擺脫沒有交往的苦寂,12月19日,魯迅夫婦在梁園豫菜館請他們吃飯,把茅盾、葉紫、聶紺弩夫婦介紹他們相識。年輕人更易交心,他們很快與葉紫做成了朋友。葉紫帶他們走訪一些編輯部,使他們交往的圈子在擴大。
12月20日,魯迅先生寫信,說《麥場》已推薦給生活書店,正報官方檢查機構,“倘通過,就可發排”。
時局的不好,令文章發表很難。蕭紅在上海近一年裏,隻在陳望道主編的《太白》上發表了《小六》、《三個無聊的人》,在鄭振鐸主編的《文學》上發表了《餓》。都是魯迅先生推薦的,並誇讚:“都做的好的”,“充滿著熱情和隻玩些技巧的所謂‘作家’的作品不大相同”。這是目前所知,魯迅先生對蕭紅作品最早的評價。
1935年1月29日,魯迅先生來信表示,《麥場》送檢查處尚無回音,估計是與用複寫紙寫的看起來費力相關。這部稿子,先生當時也未通讀,直到後來出了校樣,他才得以通讀一遍。3月中旬,魯迅先生還未審讀《八月的鄉村》,那時他正忙著翻譯果戈裏的《死魂靈》和選編小說。直到了月底,28日他完成了《八月的鄉村》的序,但在信上並未見到先生對此書的評價。魯迅先生還建議蕭軍要用兩個筆名,一個用於《八月的鄉村》這類文稿,一個“用於賣稿換錢的”。蕭軍當時多使用“劉軍”一名,他自己提出用“蕭郎”和舊筆名“三郎”,魯迅都不讚成。這樣才定下,《八月的鄉村》用“田軍”一名,“賣稿換錢”的小文章用“蕭軍”。故此後幾年裏,凡正式場合,他都署“田軍”一名,直到臨汾蘭州以後才主要用“蕭軍”一名。
當時由於葉紫的《豐收》和蕭軍的《八月的鄉村》都通不過官方的檢查,因此隻好秘密印刷,做為《奴隸叢書》而“自費”出版。而《麥場》則一直在等待審查結果。8月下旬,蕭紅的《麥場》被文學社退回,認為“稍弱”。魯迅先生認為這個意見“並不算錯”,表示再轉給胡風,“拿到《婦女生活》去看看,倘登不出書,就隻好擱起來了”。顯然還是沒有出書希望,因此做為《奴隸叢書》之三自己印刷出版。10月20日,魯迅對這部已改名《生死場》的小說表示書名改得“很好”。並應蕭紅的請求,表示如果做序,還要將稿看一遍,因為是複寫紙寫的看起來吃力,當初並未看完,要求將來出了校樣寄給他看。這樣,署名蕭紅的《生死場》到1935年12月以容光書局的名義終於出版。這與從青島掛號郵寄給魯迅已是整整14個月,比署名田軍的《八月的鄉村》反而晚出版半年。
當時,上海對東北偽滿洲國的情況知之甚少,加上魯迅先生的序,兩書出版後引起廣泛關注。1936年6月,周揚在《現階段文學》一文中,提到“由《八月的鄉村》和《生死場》,我們第一次在藝術作品中看出了東北民眾抗戰的英雄的光景,人民的力量,‘理智的戰術’。” 1935年底,蕭紅以輝煌的成名作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但是,魯迅先生對中國文壇的現狀並不滿意,1935年12月29日,他在一封信中感歎:“中國作家的新作,實在稀薄的很,多看並沒有好處,其病根:一是對事物太不注意,二是還因為沒有好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