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頂南牆的“明”字之謎
孝陵的寶頂南牆粗粗一看並無特別之處,牆用大條石壘築而成,共十三層,正中橫刻“此山明太祖之墓”7個楷書大字。如果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此處的“明”字並非由“日”“月”兩字組成,而是寫成“眀”。在這種地方寫字,容不得半點差錯,為何把“明”字寫走樣了?顯然這不是用“差錯”“疏忽”之類的原因能解釋的。那麼,這個“眀”字是不是古體字呢?查“明”之古體字也不這麼寫。這就有必要追根溯源說一說了。
明,《易·係辭下》解釋為:“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由此來看,“明”字應由“日”“月”組成。朱元璋的國號為什麼相中“明”字?一般認為元末農民組織起義時,曾宣稱“明王出世”,即“彌勒佛下生”(彌勒佛即未來佛)。朱元璋曾建黃旗“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日月即“明”。《明史·太祖二》載:“洪武元年春正月乙亥,祀天地於南郊,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明。”遍查明代官府文書、碑刻題字、書籍文簿、信函手劄等,凡涉及明朝的“明”字均不作“眀”。
那麼,“眀”字用在明朝國號上始於何時呢?至少在《康熙字典》頒行之前沒有使用過這個字。比如,康熙四十七年(1708)七月十五日,時任通政使的曹寅在給康熙皇帝的《再奏洪武陵塚塌陷折》中說:“洪武塚陷下深廣十餘丈,揚州、鎮江各處傳聞略同。有疑看守不謹,盜發歲久致陷者,有說明朝氣數已盡天陷者,有疑前明初起工程不堅者。小人之談,紛紛不一……”這個奏折提到孝陵塌陷的嚴重情況,其中提到“明朝”“前明”時,均係正常寫法,“明”字不作“眀”寫。
可是到了康熙五十五年(1716),《康熙字典》成書,首次出現了這個“眀”字。凡提到明朝國號,按照避諱,“明”字作添筆處理。這年閏三月十九日,在翰林院學士陳邦彥奉敕寫的《禦製康熙字典序》裏,有“眀則洪武正韻”“漢晉唐宋元眀以來”等句,其中凡涉明朝,“眀”字皆作“明”寫法。
值得一提的是,康熙皇帝本人對明孝陵倒沒有什麼避諱,他六次南巡,五次親謁孝陵。他沒有按照清代祭陵禮儀,行二跪八拜之禮,而是同祭禹陵一樣,“行三跪九拜禮”。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他第三次拜謁明孝陵時,還題寫了“治隆唐宋”禦碑,讚揚朱元璋的政績超過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祖趙匡胤。當時的“江寧織造內務府三品郎中加五級曹寅”監刻了禦碑,其後又加立了兩塊臥碑,記載了康熙皇帝兩次謁陵的盛況。在“治隆唐宋”碑的兩側,還有乾隆皇帝題寫的詩碑,可是在寫到“明太祖”的“明”字時,仍照習慣寫法,沒有寫成“眀”字,可見他也沒有避諱。
以上情況,看出了“明”字改寫的大體時間。可以推知,改寫“明”字,是在整修孝陵時才有的。明孝陵在清初時期已受到嚴重毀壞,這不僅在曹寅的奏折中寫得很清楚,戲曲作家孔尚任的筆下也描繪得很明白。就在康熙第三次拜謁明孝陵的那一年,孔尚任寫成了名作《桃花扇》,在《駐馬聽》中他這樣寫孝陵:“野火頻燒,護墓長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阿監幾時逃?鴿翎蝠糞滿堂拋,枯枝敗葉當階罩,誰祭掃?牧兒打碎龍碑帽!”江山易代後的明孝陵已經荒蕪破敗到了讓人哀痛的地步。麵對舊江山“宮牆斷缺迷青瑣”的既成事實,清廷采取了“斜陽衰草係情多”的明智態度,對遭到嚴重損壞的明孝陵進行了修繕,其時間當在《康熙字典》頒行之後。填補了下陷之處,整修了部分建築,“此山眀太祖之墓”七個楷體大字,就是在修理寶城南牆後增刻的。康熙皇帝承認朱元璋治國超過唐宗宋祖,但他和他的屬下不承認已滅亡的明朝“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這樣循環往複,所以把“明”字中的“日、月”,改為“目、月”。明王朝並沒有周而複始,但清王朝照樣垮台了。
曆盡滄桑的明孝陵是一份厚重和寶貴的曆史遺產,需要好好加以考證和研究。在它的身上還有一些未解之謎,比如:明孝陵地麵上的主要建築物(如配殿、明樓等)是何時、何人毀壞的?陵寢處下陷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明孝陵是否有盜墓者光顧過?等等。人們期待著這些謎團能夠一一破解,以對這座古陵墓有更加全麵、準確、透徹的了解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