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憶苦思甜(1 / 2)

大凡社會有重大事件發生前,總會出現些民謠、兒歌之類的預言版本。自從這首“上級不讓生小孩兒”的兒歌傳出不久,有先知者就預言說國家要實行“計劃生育”政策,每家隻準生倆小孩兒等等的傳言也就不知不覺散發開來。

村裏出現“浪生”是件不怎麼光榮的事情,能捂還是要捂住,別讓其他村裏人知道的好。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的嘛,村幹部們這點統一認識還是有的。這事兒也隻能暗查,不能明訪。否則弄得一驚一乍的,外傳得倒快些了。育齡婦女們出了幾天海灘幹活兒,也沒發現誰有問題,這事兒也就慢慢鬆下來。總是有那麼多重要事情要做,怎麼能不把握大方向呢?以階級鬥爭為綱,這是根本方向不能變。

白天,社員們都要勞動生產,那是不能耽誤了,畢竟要吃飯的,餓肚子搞階級鬥爭,那幹勁兒就小了不是?還得要吃飽了才行。要吃飯總要自給自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再說,還要“以糧為綱”——這“綱”也忒多了些嘛。出海打漁都知道漁網有一條“綱”,這現實生活中可就不同,多了些“綱”來,多虧不是網,要不然還不能用了。晚上吃完飯可就有閑功夫了。統一去各自生產隊讓會計記上自己一天都幹了些什麼活兒,掙了多少“工分”。隊長安排一下第二天每人都要做些什麼活兒,這一天的基本工作才算結束了。這裏記工和“工分”也有些講究,領導們就是有頭腦,比老百姓聰明些,要不然怎麼當領導呢?當時的“工分”是這麼定的:不管什麼人,每天的記工就是記錄工時和工作內容。然後,到月底,找一天晚上,全體社員參加評選,逐個人輪流來,點上一個名字,該評多少“分”,都同意了,這才是該人當月每幹足一天所獲得的真正‘分’。其實,每天大體要分幾個時段,早上2工時,上午下午各4工時,農忙時節晚上加班另算。一般每天要有10個工時。除了評分以外,晚上隊長安排第二天的活計結束後,就沒什麼事情可做了。大家免不了要找些個自得其樂的娛樂活動消遣一番,打撲克下棋之類的是比較隱蔽些才行。當年那個時代,撲克不是每個商店都有,不可以隨便賣的。能買到撲克的人是相當牛氣,這很是需要些關係和手段才行。所以,手中有一副撲克的人,平時是不怕找不到玩伴的。畢竟這玩具太過稀罕——甚至有聰明能人自己想法子製作。費多大勁啊,不在乎,弄成了就行,不計成本。更有些個不玩這些勞神費腦不帶勁的,這個季節上上也沒什麼,出村有可能順便偷顆白菜蘿卜、大蔥胡蘿卜,還有蘋果什麼的也就順手牽羊的事兒;搞不好去外村,還有可能遇到看管不嚴的家禽弄那麼一兩隻,這可就能大快朵頤了。就是弄上條狗也很不錯的,偷狗也不算偷不是?備戰備荒的年代,也不準養狗,狗叫聲不利於軍事行動啊。再說了,狗也要吃飯的,不喂飽了人哪能顧得了狗?既然晚上不能加班做農活,那麼,餘下的時間不能浪費,漫漫長夜,不找個事兒做,怕是要出些個意外。所以,大多數晚上,生產隊都是要開個會,管他什麼名目,隨便起個名也行。比如:“批鬥會”、“憶苦思甜”會呀都行。這天晚上安排完第二天的生活後,二隊隊長“野牛”就提議要開個“憶苦思甜”會。反正這類會容易開,社員除了地主富農外,解放前基本也沒怎麼享福,憶苦那可有得說。

要說解放前日子過得窮,當首推金福山了。這爺們兒今年也奔五十了,解放前可以說是赤貧了,真正沒房沒地,就指望出門給人做苦工掙口飯吃,年底做得好還可能賺倆工錢回家。老爹死得早,就剩一老媽他養活著。本來哥倆,哥哥由於受不了苦,偷偷跑出去當兵了,沒幾天就死了,屍體都不知道埋哪兒。政府給個本本,說是烈屬優待證,也多虧了這小本子,老媽基本口糧還是能保證的,不比挨餓了。解放後,有人貼了一媳婦兒給他。做他婆娘以前,她也是苦出身,家裏窮,也養活不起。瞅著海港上有些有錢人經常往來,有人就生出來賣炕頭的主意來,也能混飽肚子,穿暖衣服。看著是個門道,她也跟進了。不過,人長得醜了些,生意就有些慘淡,價錢自然就少了很多,做得也辛苦。解放後,政府不準做這營生了。這下也發愁了,別的營生不會做啊,家裏又養不起。嫁人吧,好人家誰甘願娶這種出身的?要說是一大美人兒,沒準兒就有好著口兒的稀裏糊塗地也就娶了,可這模樣實在不敢恭維。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媒婆也要吃飯啊,總不能不做生意白吃飯不是,於是就對付給了金福山做婆娘。白送的婆娘也沒費什麼彩禮不要白不要,也就謝媒的豬頭讓媒婆提走一隻——本來做成了媒是要一套豬下水的,這回也算是打折了。

以前,在海邊做著賣大炕的生意時,多數都是些個上了年歲的客人——這些人也不怎麼挑剔,就圖個便宜,醜點兒不怕——吹了燈還不都一樣?所以了從來也就沒長出個肚子來。這嫁給金福山後,方顯出些能耐來。五年生了三個丫頭片子。也許金福山太生猛了些,做了這麼多年處男後爆發。隻是多出這麼些個嘴來天天要吃飯的,這日子是過得很巴結了。成天就是發愁,也沒誰見過他個笑臉來。也難怪,時時要想著下頓飯在哪裏,怎麼會高興起來?晚上蹲在那裏聽著隊長發話了,不由得就想說上那麼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