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西岸有一村落,也不算小,能有約800多戶吧。由於村民有植桑養蠶的傳統,所以得名“桑島”。後來人感覺著名字跟“喪門倒”有些音同,不少主張改名的,卻總不盡意,未能改成。盡管靠近海邊,但要“以糧為綱”,多數人還是靠種地為生,也有些副業,比如漁業、養殖業、小作坊、代銷點兒等等,規模都小得可憐,卻都是集體所有——所謂公家的。個人是不能做這些個營生的,那可是資本主義尾巴,一旦發現,將會毫不留情地被割掉。都快到共產主義社會了,怎麼能容忍資本主義泛濫?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下,村民——當時叫社員(人民公社社員的簡稱)們大多還是比較安分的。偶爾發生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也算正常,山狼海賊,老祖宗都這麼總結的,所以當屬可原諒的範疇了。
時值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剛剛開始。不免有人歡喜有人愁了,革命無罪,造反有理,造反派興奮不已,紛紛夢想著走向領導舞台;地、富、反、壞、右“黑五類”們及家屬們自然屬於愁的係列了,不定啥時候要開個批鬥會什麼的,就得勞動他們做做反麵教材了。若是隆重點兒的場合,那還是要化妝的,其實就是戴上紙糊的和個毛筆套類似形狀的帽子,上麵寫著簡單的標語,脖子上再掛上個方牌子,上麵也同樣要簡單地羅列些罪狀。
深秋的一天傍晚,第二生產隊飼養室喂養的一頭母豬頭胎難產,飼養員外號‘老財迷’怕擔責任就報告了隊長‘野牛’,讓他來拿主意。
‘野牛’本名叫“楚仁”,可老鄉們叫著叫著就感覺這名字怪怪的,怎麼就要“觸人”?那不和牛一樣啦?等長大後脾氣又不怎麼好,所以‘野牛’這外號就當仁不讓了。‘野牛’聽說後也怕擔責任,不敢做主,又報告了村支書。
支書本名尚書航。這麼大個村子這麼多人,能當上書記,畢竟有些水平的。支書也上過幾年學,很是認識幾個大字。並且腦袋也不笨,還挺會跟形式走。逢事總要上升到理論高度,也總能理論聯係實際地對上號。當時的叫法為“上綱上線”。村民們就順便送了個外號“上綱線”。支書‘上鋼線’聽完‘野牛’的彙報後,果斷下令:“組織社員,把地主分子‘老黑心’押到豬圈邊上,開現場批鬥會!”
領了‘聖旨’,隊長‘野牛’立刻下去布置批鬥會了。“嗬嗬,這可就不關我的事兒了,有什麼問題都是奉命行事。老婆領著孩子走娘家,晚上也不回來,閑著也沒什麼事兒可做,開開批鬥會也不錯。”
老母豬當時在豬窩裏正難受著,忽聽外麵‘呼啦啦’過來一批人,不斷高呼著‘打倒老地主’,豬媽媽心裏這納悶啊:‘俺這裏頭一次養活孩子哪,你們在外麵咋呼麼呢?難道是高興?打算來看‘歡氣’的?NND,俺還沒生出來孩子呢,正在遭著大罪呢,你們高興個P呀,還有完沒完啊?越聽越煩越上火,一使勁想站起來,一個不留神,頭一個小豬崽漏了出來——生了!外麵喊口號的還在喊,反正也沒什麼負擔,就當閑著做遊戲了。被鬥的‘老黑心’第一個發現了剛出生的豬仔,本來低著腦袋衝著豬窩,兩眼盯著豬B,心中默默祈禱著母豬快點兒生小豬的,突然抬頭,一臉興奮地高叫:‘行了行了,別喊了,生了,生了。’母豬順利生出了豬仔,他被批鬥的罪也就暫停了。其實,他過去家裏養豬的,很是懂得些門道,本來讓他來負責飼養室才是人盡其才,可麻煩的是他是黑五類,這麼重要的崗位怎麼可能交給他呢?而飼養員‘老財迷’卻是隊長‘野牛’的叔弟,那是相當的根紅苗正。批鬥會散了,隊長邊往回走邊琢磨,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母豬生產怎麼會跟批鬥會聯係上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書記家門口。書記一見,問道:‘開完會了?’‘野牛’隊長瞪著迷茫的牛眼睛,小聲回答:‘真是怪了,我帶著人去才開了幾分鍾會,原來準備的那些口號還沒都喊遍,那頭豬就生了。書記,你怎麼知道母豬難產要開批鬥會呢?’書記一臉不屑地回答:“你就笨得快趕上那豬了。腦子裏一點兒階級鬥爭的弦兒都沒有。你想啊,老母豬是黑的吧?地主不是黑五類嗎?他外號又巧了,叫‘老黑心’。這才叫以階級鬥爭為綱,綱舉目張!你還得活學活用,這次正好立竿見影。你呀,往後還要加強學習,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不能放鬆思想改造。三天不學習,趕不上‘阿瑪尼’。太晚了,我要休息了,回去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