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一係列肆無忌憚違紀的結果是,皇帝安排他當河陽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職務稍降,但還是享受宰相級待遇。相對於他犯的事來說,這簡直不算什麼處罰,等同於拍拍肩膀提醒一下。不過,趙匡胤走得早,不久就帶著他的陰謀駕鶴西去了,由弟弟趙光義繼位。趙普與趙光義雖然都曾經是趙匡胤陰謀的參與者與執行者,但對於趙光義來說,趙普與兄長手下眾多身邊人和大臣一樣,平時隻是同事關係,至於父親和兄長認下的那層宗族關係,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所以,趙光義當了皇帝後,並沒把趙普當回事,隻是把他調回京城,先任太子少保、後任太子太保,一個稍有資曆的人就能幹的閑職罷了。趙普沐浴新朝,卻絲毫也感受不到新朝氣象,備受冷落,鬱鬱寡歡。
趙普是不甘於坐冷板凳的,對於他來說,缺少的不是皇帝的信賴,而是一個“陰謀”,隻要皇帝有“陰謀”,他就是靶場上的老黃忠,百發百中。前麵說了,趙普曾經被趙老太爺當做自家人,還有一件小事沒交代的是,趙氏兄弟已故的母親昭憲杜太後也曾經把趙普當成自己人,特別是趙老太爺去世後,凡家裏的大事都必請趙普商議。臨終前,她把兒子和趙普叫到跟前交代遺言,自己說,趙普記錄並見證,確定了一個皇位繼承的順序:趙匡胤死後趙光義接任,趙光義死後趙廷美接任,再由趙廷美傳位給趙匡胤的兒子趙德昭或趙德芳。趙普書寫好後,杜太後安排“藏之金匱,命謹密官人掌之”,這就是正史、野史上均有記載的“金匱之盟”。
皇帝大都是有心病的。趙光義的心病是什麼呢?就是這個“金匱之盟”。因為這個盟約規定他不能把皇位傳給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是多麼揪心的事啊。要治好心病,就得篡改盟約,讓曆史繞過預定的路線圖前進。要篡改盟約,就得搬開自己的弟弟和趙匡胤的兒子們,於是就有了“陰謀”。趙氏兄弟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一有陰謀就會立馬想到同一個人——趙普。對於趙光義來說,想到趙普不僅因為趙普是“金匱之盟”的參與者,“解鈴還需係鈴人”使然,而且因為趙普是一個頂尖的陰謀家,沒有他擺不平的勾當。於是,趙普被趙光義重新啟用為宰相。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趙光義與趙普君臣合謀,把趙廷美貶到了洛陽,接著貶到涪陵,使他困於偏遠之地,即使有想法也沒辦法,最後鬱鬱而終。為什麼說君臣合謀呢?試想,一個有“金匱之盟”確保自己能登上皇位的趙廷美,真會如《宋史·趙普傳》中所說“柴禹錫、趙鎔等告秦王廷美驕恣,將有陰謀竊發”?這怎麼看怎麼像賊喊捉賊。如同擺放在皇宮裏一把椅子,我明知過不了幾天就是我的,我還會去偷、去搶嗎?正如《續資治通鑒·考異》所說:“廷美之陰謀,事無佐證,特以地處危疑,為眾人所矚目,太宗已懷猜忌,普複從而媒孽之,故禍不旋踵耳。”趙廷美成了陰謀的犧牲品,至於“德昭不得其死,德芳相繼夭絕”,不過是陰謀的一個前奏罷了。趙普深深懂得,隻要有陰謀,就會有他的市場,就會有他的錦繡前程。隨著“金匱之盟”關鍵人物逐漸離開曆史和政治舞台,趙光義對他更加信任,更加倚重,無以複加。
縱觀趙普一生,有生之年,三登相位,死後諡“忠獻”,先追封“真定王”,後追封“韓王”,還“配饗太廟”,實現了一個做臣子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耀與待遇,可謂人臣之極。趙普的成功,關鍵在於道路的選擇,他選擇的是一條l與極權合謀的通幽曲徑,利用陰謀,把自己與極權捆綁成一體,~榮俱榮,一損俱損,要麼大富大貴,要麼遺臭萬年。這就像攀登高峰,越是險峻處,越容易墜落深淵,也越容易衝刺峰頂,越容易奪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