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什麼來,瞬間,失魂落魄。
“奶奶不在了,奶奶不在了,嗚嗚嗚!”誌遠抱著雙膝,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倉皇而無助。
過了許久,許久,天邊,一道晨曦劃破夜空,天光初開,一縷晨風從窗前掠過,很淒,很涼。
“砰!砰!砰!”正在這時,三聲炮響,震耳欲聾,誌遠抬起頭來,把眼淚擦幹,從床上,一躍而起。
他衝進大院,立時停住了腳步。
路上,一群人,男女老少,披麻戴孝,猶如一條長龍,正前方,有一個老先生,撒著錢紙,他的身後,是一群精壯青年,抬著一口棺材,緩緩往寨外走去。
誌遠漠然,麵無表情,來到人群中,把孝服穿上,跟著棺材,三步一跪,一跪三磕頭……
天光大亮,奶奶已經上山,在所有人的忙碌中,一座新墳立起來。
直到中午,誌遠一直跪著,長跪不起。
無論是誰,都沒有勸動分毫。
太陽偏西,山上的人群漸漸散去,隨後,一聲歎息,吳邦龍輕拍一下誌遠的肩膀。
“你陪著奶奶,我回去招待寨中的鄉親父老!”
吳邦龍也走了,墳前,隻剩下兩個人。
風繼續吹,猶如聲聲哭泣,誌遠跪在墳前,鄭勇跪在另一邊,兄弟倆的身影,蒼涼而蕭瑟。
今天,陽光都是冷的。
夕陽西下,兄弟二人的身影漸漸拉長,他們,卻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那一輪殘陽,消失在幽遠的群山之中,夜幕降臨,籠罩山川大地,誌遠終於動了,緩緩站起身來。
踉蹌幾步,他堪堪站穩。
“有酒嗎?”誌遠開口,聲音沙啞。
“有!”鄭勇一直跪著,沒有起身,卻隨手之間,把一壺酒,扔給誌遠。
誌遠揭開壺蓋,仰頭,猛灌一口。
“起來吧,我沒有怪你!”誌遠把鄭勇扶起來,把酒壺遞給他。
“遠哥,我不爭氣,沒有照顧好奶奶,你打我吧!”鄭勇看著誌遠說道。
“說什麼糊話!”誌遠拍著鄭勇的肩膀,“我們是兄弟,一輩子都是,我真的沒怪你,奶奶也不會怪你,你也不要自責,奶奶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
“我知道了!”鄭勇抬起酒壺,猛灌一口。
兩兄弟,你來我往,不多時,壺中酒,被喝了個精光。
“好小子,越來越壯實了,你真的長大了!”誌遠細細打量著鄭勇,很是滿意,“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傻不拉幾的,又小又瘦,很好,我可以放心了!”
“什麼意思?”鄭勇眉頭一挑,若是平時,遠哥誇他,他定然高興要分,但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床底下,有一個木箱,你回去之後,把鎖撬開,裏麵的東西,很多是阿媽留給我的,你別動,你會看到一本書,那是雨果的,巴黎聖母院,書下麵,壓著五六千塊錢,你收好,這些錢,夠你花一年半載的了……”
“什麼?”鄭勇的酒壺,掉在地上,他的聲音在顫抖,“遠哥,你……你要走了嗎?”
“嗯!”誌遠輕輕點頭,“你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以後,能讀書就好好的讀,實在讀不去,也得把初中讀完,以後,學個技術,你有一技之長了,哪裏也去得了!如果我沒有回來,我會定時間,給你寄錢!”
“你,你也不要了!”鄭勇嘴一扁,悲從中來,奶奶不在了,現在,遠哥又說要走,那個家,隻剩下他在一個人了。
“別哭哭滴滴的!”誌遠說道,“其實,我和寨中的人,真的合不來,你和他們誰都處得很好,你照顧好六嬸,別讓六叔打她了,還有吳老三,他要是敢碰那東西,直接給他送去戒毒所!”
“可是……可是!”鄭勇欲言又止。
“沒可是……”誌遠說道,“如果你想我了,等你初中畢業,來找我!”
“真的?”鄭勇眼睛一亮。
誌遠不再說話,再次跪下,連磕三個頭,走下山去。
來到路上,有一個少年,提著一件行李包,背著一把吉他,已經等侯多時了。
“大壯,謝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和小勇商量著辦!你回去,跟你阿媽說一聲,就說……保重身體!”
“開哥,你真的要走嗎?”大壯不舍。
誌遠笑而不語,把行李和吉他接過來,轉身而去,消失在茫茫群山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