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養了一群兔子,每天除了去隊裏幹活掙工分,回家就侍弄這一群兔子。山上的野菜多,雲又勤快,幹活歇的時候她就在嶺子上挖野菜,到了秋天,她就撿拾從地裏刨出來的收獲時落在裏麵的地瓜之類東西,收工的時候把一個大包背在肩上帶回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這些兔子喂飽,然後看看母兔子下崽了沒有。開始的時候,她買了一對,隻有一年的功夫,老的生小的,小的再生小的,就成了今天的規模。她自己都沒有認真的數過,現在到底有多少隻兔子。她看完這些兔子,把剛帶回來的野菜分成什麼是人能吃的,哪些可以曬幹留到冬天,然後把那些汁多難留的均勻的撒在地上,於是圍在她身邊的一群膘肥體壯的兔子,像是聽到了衝鋒號角,呼啦一下散開,各自開始搶食。每當這時,雲看到它們搶食的樣子就會忘記一天的勞累,會心的露出難得的微笑。
就這樣等到年底,她家的半間屋都堆滿了曬幹的野菜,另一間屋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兔子。第二年春天,大旱,地裏播下的種子剛出新芽就被幹死在土裏。等到夏季好不容易弄來種子補救吧,剛剛種上又迎來了連綿的大雨,新苗又全被淹死了。這一年注定是要過忍饑挨餓的日子了。於是,全村的人都瘋了,山上的野菜連同菜根被挖起。村裏的樹葉樹皮都被瘋搶。這要比前些年那次大饑荒有過之而無不及。所有人都為這次饑荒感到顫栗。
雲當然不會閑著,也虧了她一直就沒斷了收集野菜樹葉之類的,所以還有些積蓄。兔子也越來越多,食料自然就需要的更多。等到村裏村外山上山下在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充饑的了。這時她那半屋子的備用兔子食料和滿院子亂竄的兔子才真的為她全家派上了用場。野菜雖然有些黴變,但是洗洗幹淨再加上開始是四分之一隻,後來越來越少,最後吃過的骨頭再次下鍋兔子的肉,煮出來還是香味四溢。為了不招來別人的非議,她家吃飯的時候都是把門窗緊閉,防止香味飄散出去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從此後,雲就成了家裏的功臣,連父母都搞看她一眼。這一年是她最得意最神氣的一年,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就像是全家人生命的主宰。也就是在這一年,她自作主張和大隊支部書記的兒子好上了,還是因為一隻兔子。
所有的女人和男人都是麵黃肌瘦的,唯獨雲是白裏透紅。她長得不算漂亮,但是一個少女所應該有的誘人特質她都有,並且是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書記的兒子叫二雷,一隻眼睛裏麵有一顆蘿卜花,也算是有點殘疾,他在公社的社辦工廠當工人。手腕上帶了一塊閃閃發光的手表,每逢走到有人的地方都會故意翻出來亮一亮,村裏所有的女人都羨慕死了。這種羨慕還因為他爹掌握著公社下發給全村的救濟糧。二雷吃飯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好久沒聞到葷腥了,雲的家裏吃兔子肉就算藏得再嚴實村裏的人都心知肚明。
這一天,二雷小班後騎車正走到村口,看見雲在河邊洗衣服,就停下車走過去對她說:“雲,洗衣服呢?”雲早就看見他了,故意裝作不知道,抬起頭答道:“是啊,大工人,下班了?”二雷抬手看看手表說:“嗯,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你不餓嗎?”雲說:“俺可沒你金貴,成天價吃糠咽菜,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唉,餓也要先忍著。”而雷說:“你別裝可憐了,誰不知道你家吃的什麼,我還想沾點光呢,看來是不敢想了。”雲從水裏抽出手捂在鼻子上笑了,她說:“你咋知道我家吃的什麼,你饞了?”二雷說:“都幾個月沒沾葷腥了,你看看我的臉都發綠,真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雲問:“你們男人沒有葷腥不能過日子啊?”二雷聽雲的話裏有話,臉竟然騰的一下紅了,說道:“看你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我說的是吃的。”雲說:“我也沒說別的啊,你想到哪裏去了?”說完自己笑的前俯後仰的。又說:“你真想吃肉啊?”二雷說:“誰不想啊?隻是看你那摳搜樣,想也是白想。”雲看看四周小聲說:“想吃,今晚吃過飯後還是來這裏取。幹不幹?”二雷說:“真的?那有什麼不敢的,你都不怕我怕什麼。”雲說:“那就一言為定,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