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東西不附條,年輕人管這叫意外的禮物,為了讓人心裏更高興。菲利波夫娜,你就歡歡喜喜地圍上吧。”
街坊們看足了,說夠了,就各自回家去了。
安娜·菲利波夫娜喜不自勝。雖說9月間天氣還暖洋洋的,可一到傍晚她就披上頭巾出門去。碰上有人叫她,她立刻高興地站住和人閑扯,說著說著,她便有意把話題悄悄地引到維爾卡和那件禮物上去。
“這件禮物挺貴重的,”她說道,“我簡直不知怎樣才好,總覺著挺過意不去。”
“沒什麼,”別人勸她說,“比這更好的禮物你也配啊!”
10月初,曬得黑黝黝的維爾卡順著大街徑直往奶奶家走來。坐在街旁長凳上的老人們向維爾卡問好,她大為驚奇,不由得停住腳步。
“他們怎麼向我問起好來了?”到了奶奶家她問起這事。
“這有什麼……人家尊敬你唄。”
維爾卡哼了一聲。
“忽然尊敬起人來了……包裹收到了嗎?”她問奶奶。
“收到了,收到了……”
“你明白嗎,我不願意在療養地隨身帶著這塊頭巾,寄回家吧,又怕我丈夫拿它換酒喝。後來想了想還是存在你這兒保險。”
“這麼說,這東西……,可不是嘛……可我這傻老婆子……”
維爾卡吃驚地望著奶奶。
“你怎麼了,奶奶?”
“哦,沒什麼,沒什麼,我隨口說說。”
她慌忙地在屋裏折騰開了,把頭巾拿出來,端端正正放在桌上。維爾卡拿起頭巾就走,到了門口她說:
“明天晚上我把孩子送到你這兒來。讓他自個兒跑跑玩玩。我和我丈夫要去看電影。”
“行啊,你送來吧……”
第二天傍晚,安娜·菲利波夫娜牽著曾孫子的手慢吞吞地在街上走著。她拖著沉重的腳步,頭上緊緊包著一條破舊的毛頭巾。
大家突然發現安娜·菲利波夫娜確實非常衰老。現在看來,在那些老一輩的人還年輕的時候,人家就管她叫奶奶,這個說法是可信的。
湧泉之恩,滴水相報。在這種情況下施助的親人也滿心歡喜,但,這隻是一個意外——“滴水”都沒有。所以,輕鬆的人沉重了,善良的人沉重了,“奶奶”因此而衰老。但是,她還是繼續施與,也許有一天,“奶奶”的頭上會出現讓她再次年輕的新頭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