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那孩子很勇敢,除了最初見到這張命令時有一點震驚外,一直都很鎮定。”日下明彥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選了什麼?”萊尼斯慢慢抬起頭輕聲問道,聲音有些壓抑。“這裏的死刑犯都有權利選擇死法的吧?告訴我他選了什麼?毒氣?藥物?電椅?還是別的什麼?不,一定是那些會見血的方法——傑弗瑞是清白的,他會用血來洗刷自己的冤屈對不對?那麼是匕首還是子彈?”

“匕首。他說這樣可以死得慢一些,讓那些人有時間看仔細他的血有多麼溫熱鮮紅,他整個死亡過程中的表情有多麼生動,然後記一輩子。”

萊尼斯揉碎了手中脆弱的紙片。“帶我去。”

日下明彥愣了愣。

“帶我去!你這混蛋聽到沒有!帶我去看他!就算是一具屍體,你總得讓我再看他一眼!你他的媽的明白嗎!”萊尼斯衝上去使勁拽住典獄長的衣領,歇斯底裏的吼道。

日下明彥揮開萊尼斯的手,整整套裝,帶頭向監獄灰暗的內部走去。

走廊裏的燈光是昏黃的,沒有看守,卻隱隱能夠聽到通風孔中傳來的中央空調運轉時的噪音和兩旁囚室中不時發出的各種怪音——大叫,喘息,哭泣,怒罵,哀鳴,或者束縛住囚犯手腳的鎖鏈叮當的撞擊聲——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進入萊尼斯的思緒,他在想的,隻有那個前些天還在同自己鬥嘴的青年鮮活的麵孔。

曲折狹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要走完它似乎需要一個世紀。多少顆恒星毀滅了?多少顆恒星誕生了?多少個活的變成死的了?多少個死的化成灰了?當心中的時間之線被拉長時,萊尼斯隻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實。

真實的隻有日下明彥突然止步時麵對的那扇金屬門。

時間的流動瞬間恢複常態。

金屬門緩緩滑開,冰冷的金屬榻上安靜躺著的青年便映入了萊尼斯眼中。監獄的囚服已經換成了幹淨整潔的憲兵部隊套裝,可套裝的主人白淨的麵孔上如今卻沒有了血色。

那是因為血都流幹了吧?萊尼斯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可笑的念頭:人失血達到什麼程度時才會致命?那再給他輸等量的血液的話,這小子會不會再跳起來繼續和自己鬥嘴?

“傑弗瑞,對不起,我來晚了。可我真的隻是晚了半個小時而已啊。”萊尼斯喃喃地說著,坐到格雷菲斯安睡的金屬榻上,背對著他,把頭埋進了懷裏。“你連半個小時都不等嗎?也太雷厲風行了……你跟誰學的?我可不記得我有這樣的風格。你他的媽的死小子。你怎麼能就這樣睡過去……”

“你答應過我你會努力的。”

“可你卻躺在這裏。”

“你怎麼能躺在這兒……”

“啊啊啊,院長,你不會這麼苛刻吧?我隻是睡一下而已,不躺著難道還站著?”

“院你個頭……長……傑弗瑞?”聽到某些不該出現的聲音,萊尼斯的脊梁都在僵硬,他甚至在轉頭的時候聽見了自己頸椎發出的喀喀聲。“傑弗瑞?傑弗瑞?格雷菲斯?”

格雷菲斯愕然的眨眨眼,坐起來拉起萊尼斯的手就去檢查他腕表上顯示的體征指數。“三十六度七,不燒啊,這怎麼就說起胡話來了?院,那個不是,老赫爾坦,你吃錯藥了?”

萊尼斯渾身抖栗地看著睡眼惺忪莫名其妙的格雷菲斯,然後跳起來大罵道:“滾你娘的日下明彥!不就是差點摔了你的破花瓶嗎?你他的媽的就這樣騙我!活膩味了啊!”

接著,在赫爾坦?萊尼斯向日下明彥發泄了被騙引起的怒火、傑弗瑞?格雷菲斯向萊尼斯發泄了被國防部為奪回權柄而秘密逮捕之事的憤懣後,萊尼斯上將和格雷菲斯回到了威爾姆特皇家大醫學院臨榻部,上將乘電梯進入設在地下的帝國戰時最高統帥部,格雷菲斯則是急匆匆地到病房去看自己不在時那少年是否被國防部的老茶葉蛋們清燉了。

然而病房裏安靜的瘮人——本應在房間內的少年,竟然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