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已經發瘋了。
當仇無衣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喉嚨已經變得如同沙漠般幹涸痛苦,一時間幾乎難以發聲。
除了自己以外,世界仍然深陷於瘋狂的泥潭,此起彼伏的讚頌之聲雜亂無章,仿佛深夜魔獸咆哮的叢林,人,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誌,被心中的狂熱所支配,竭力呼喊。
一顆溫熱的汗珠自仇無衣麵頰淌下,再自下巴尖端滴落在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一滴冷汗,然而相比更加寒冷的軀體,甚至連冷汗都能感到溫熱。
血管當中似乎已經沒有血液在流淌,每一絲神經,每一塊肌肉如同壞死了一般失去了溫度,然而這一切依然比不上散布在心中的那種恐懼。
恐懼的原因並非是聖尊步無極散發出了多麼可怕的殺意與霸氣,更不是因為其龐大的力量,而是因為仇無衣在剛才的一瞬突然發現自己竟跟隨著所有的人在一起呼喊。
思維變成了空白,大腦好像曾經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完全支配,沒有思考能力,也沒有反抗能力,行屍走肉一般呐喊不止,喉嚨中的幹涸就是明證。
“咦?什麼狀況?”
範鈴雨卻好像全然沒有受到影響,奇怪地歪著腦袋望著驚慌失措的仇無衣。
“小雨?喂!你們醒醒!都醒醒!”
仇無衣看到範鈴雨安然無恙,雜亂的呼吸頓時平靜了大半,連忙呼喚起身邊的人們。
“我走神了?等等,這什麼?難道還要和他們一起喊?”
緊接著清醒過來的淩戚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咦?我睡著了?”
沙業恍恍惚惚地剛從幻境脫離,壯碩如鐵塔的巨體忽然抖了一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東西,卻顯得滿臉失落。
仇無衣此時卻忽然看到身邊多了一個人,酒鬼大師湊在程鐵軒耳畔,兩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而程鐵軒也早已清醒,連連點頭,似是聽懂了酒鬼大師交代的事情。
“啪!”
程鐵軒在誰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刻三指交疊,臉上掛著些許惡作劇般的表情,朝著天空打了個異常震撼的響指。
響指的聲音打得好,自然是清脆而悅耳的,然而程鐵軒的響指卻不能僅僅用這種程度的詞語形容。自他指間所響起的聲音宛如靜夜之時敲起的洪亮大鍾,從地麵穿透層層白雲,一直朝著太陽的方向回蕩而去,甚至帶來了重重回音。
“你大爺的!有病啊!”
淩戚捂住耳朵高聲怒罵,她的防禦能力略差,而且離得程鐵軒又較近,盡管還有塊頭龐大的沙業擋在中間,這突如其來巨響也依然嚇了她一跳。
範鈴雨雖然距離稍遠,但也和淩戚一樣緊緊捂著耳朵,她對於程鐵軒的這門技法隻是覺得有趣而已,沒有什麼過激反應。
仇無衣知道這是程鐵軒天衣之上的刃紋,名字叫做金鐸指,唯一的用途就是將他的響指聲音放大數千倍,根據程鐵軒所說,意義在於可以在他遭受危險的時候立刻趕過去救人……
不過在酒鬼大師的授意之下,金鐸指竟然派上了用場。
巨大的聲響將陷入混亂中而讚頌不止的人們全部拉回了現實世界,奇怪的是差不都所有人都沒有把這種事當成什麼了不得的異常,就像上課打了個瞌睡一樣,輕描淡寫地忘卻了。
仇無衣終於意識到步無極的力量究竟多麼可怖,連她的本尊都沒有現身,每個人僅僅是通過屏幕中的轉播聽到了她的演講,但這已經足以影響到人的大腦,假如麵對麵與之交談的話,說不定三言兩語之間就會被她徹底控製。
“兄弟?臉色很差啊,學院長要講話了。”
程鐵軒見仇無衣麵色泛灰,便悄悄捅了下他,輕咳一聲站直。
“沒,有點緊張而已。”
仇無衣隨口敷衍道,正了正色,散去了臉上的陰霾。
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一件事,元山城中所發生的事,一切的開端。
既然有人能夠以一句話影響這麼多人的思維,或許同樣能用一句話讓許多人忘掉一件什麼事情。
仇無衣很輕易地聯想到元山城的人關於自己的記憶被清除的事,盡管不能完全確定,但步無極這個人已經成了最大的嫌疑者,回想到那時的一切,他的表情不可能好看。
然而仇無衣卻又不太相信步無極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混入東方天武堂,自然,若是其中有什麼陰謀,這也是憑一人之力無法猜測的。
所以仇無衣很快讓臉色恢複了正常,在沒有可信的證據之前,他不準備暴露出任何東西。
東方天武堂的學院長段沙門此時也回到了眾人麵前,懸空的顯示屏重新組合成了石碑的模樣,轟然降落。
“同學們,雖然你們當中絕大多數並非我天衣聖門之人,但是我依然希望你們能夠認真鑽研聖尊大人的教誨,接下來請每個班級的同學跟隨自己的老師前往授課地點,在這裏說或許有些晚,歡迎來到東方天武堂,歡迎你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