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真真假假有誰知(2 / 2)

說話者是邊走邊說的。燈火之下,看得出來,是個一身戎裝,頗是精壯的漢子。

那漢子名叫童猛,乃是大興城東門哨衛衛隊長。曾經在宇文承都手下任職,也算是宇文承都一把提拔起來的。

那哨衛不禁一驚,連忙回道:“回大人的話,有不安分的人在城下……”

城上的人聽見了,宇文承都自然也聽見了。接著便是嘴角一勾,朗聲道:“童猛,你手下不識得我也就罷了。你難道還聽不出本座的聲音麼?”

童猛聞言一驚,這聲音,太過熟悉,連忙將半個身子探出去,驚呼道:“是宇文將軍麼?”

宇文承都朗笑一聲,道:“還是你有耳力!”

童猛長歎一口氣,劈手將那哨衛揪了起來,道:“你這蠢才!是宇文大將軍!還不快開城門!”

宇文承都“哈哈”一笑,道:“童猛,無需責罵他。他做的好!”說話間,城門已經在一陣“咯吱”之聲裏打開了。

宇文承都不急進門,依舊兀自看著城上,道:“今日,我特意出城,便是看看你們這守城的哨衛們有何過失沒有?不錯,不錯。辛苦你們了!”說著,這才快馬加鞭,一溜煙的往城裏自家的將軍府跑去。

童猛卻是愣了一下,轉頭苦笑道:“這個宇文大將軍,就是與眾不同。這等法子,也能想出來!”說著拍了拍方才那哨衛的肩頭,道:“小子,你今天可是走了狗屎運了!搞不好真的要加官晉爵的。”

回到這個空洞洞的宇文將軍府,一股莫名的疲憊感與一種清晰的無奈頓時湧上了宇文承都的心頭。

人在忙的時候不會覺得累,而隻有閑暇時候,這種感覺才會體現出來。而如今,似乎忙了許多日子的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

的確,莊容走了,羅成走了,秦瓊也走了。也就是說,楊廣處心積慮做的局,在這一夜,土崩瓦解了。

可是,京城裏沒了莊容,宇文承都突然覺得沒了半分意思。

而且,莊容臨行時的一番話,徹底擊垮了宇文承都的心。

下一刻,宇文承都渾渾噩噩的跑到自家的後廚哪裏,一口氣拎了四壇美酒,回到自己的寢室。

有的人喝酒,是為了消遣;有的人喝酒,是為了嗜好;有的人喝酒,是為了應酬;而宇文承都,卻是為喝酒而喝酒,為一醉解千愁而喝酒。

隻是一味地喝酒,那酒倒也喝的極快。不到四更時分,已經是一壇被他喝了個磬淨。

隻可惜,酒喝的多了,宇文承都對自己的控製力也漸漸的差了,原本內心裏被他控製著,不願訴說更不願想的事,卻是一股腦的湧了出來。

隨著酒水一碗又一碗的下肚,越來越多的事情糾葛在了宇文承都的腦海之中。可是,周圍沒有再有一個想秦瓊這般能夠讓他一吐心事的人,他隻能憋著。歇斯底裏一般的糾結,讓他的眼睛都泛出了一層可怖的血絲。

混亂與糾結之中,宇文承都突然一個激靈,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個激靈,讓宇文承都瞬時失去了所有的動力。

如果說莊容的北去,讓宇文承都心碎,那這一刻他發現的,卻足以讓自己自暴自棄了——如果宇文承都想自暴自棄的話。

跟在宇文述身邊多年,宇文承都已經漸漸的發現,宇文述對自己的情誼,永遠不隻是父子之情那麼簡單。自己,好像真的隻是宇文述用來壯大家族勢力的一枚棋子。

宇文述隻有在與宇文承都關係漸漸淡薄之時,才會主動拉近一下。這種很微妙的關係,持續了許久,甚至說,從一開始就是。

而對於楊廣。在宇文承都的心目中,這個原本極其禮賢下士,雖然有超人之才卻無容人之量的太子,也一步步的正在向一個剛愎自用、好大喜功、狂傲不羈的獨夫民賊邁進。

對於這一變故,哪怕當初宇文承都說過:“便是反了這天下又如何,受盡萬世唾罵又如何?如果太子果真不肖,我定是誓死護得他周全也就是了!”現在,卻也是不再敢說。甚至說,連那將楊廣輔佐下去的勇氣,都銷之殆盡了。

想到這一點的他,已經幾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雄心壯誌,所有的慷慨抱負。

宇文承都嗟聲自歎,手掌一拍,再將一酒壇封口擊個粉碎,而後往那酒碗裏一傾。正要往嘴裏灌。可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

“將軍,有人要見你,他自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