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容一驚,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帶著三分顫音的說道:“你……你是說……”
宇文承都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成親,引起如此糾葛,致使朝內外勢力相互製衡,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最有利不過的。而對他有利,那你、我、羅家,卻是危險的很了。”說著,語氣一頓,道:“容兒,你現在知道為何我要你隨羅成出城了麼?”
莊容苦笑一聲,搖頭道:“罷了,你還是怕。你怕這世上人的口舌,怕那死人定下的禮法,怕那家族的利益!你告訴我對不對,對不對?在你眼裏,是不是你那宇文家族的利益,你那大隋朝,永遠重於你的兒女私情?”
宇文承都一聲苦笑:“兒女私情?既然知道是私情,還要以私廢公麼?”
莊容一聽此話,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緊接著眼淚奪眶而出,喃喃道:“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隨即梨花帶雨般的抬起頭,看著宇文承都,不斷的搖著頭,道:“難道以前你托人給我帶的信,都是假的麼?”
宇文承都眉頭一低,不置可否的將手往懷裏一伸,緊接著,掏出了一遝紙張,苦笑一聲,道:“怎麼會是假的?它們怎麼可能是假的?”緊接著,顫巍巍的打開一張,輕輕吟誦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桃報李,恰如你我琴韻相送,怎會是假的?”說著,虎目已是星光點點。
但他卻沒有停,而是繼續拿出了又一張,鼻息一呃,帶著三分哽咽,念道:“‘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我用靜女喻你,表一片傾心之意,這又怎會是假的?”此時,淚水業已滲出眼角。
而一旁的莊容卻早已是泣不成聲。
宇文承都雙目硬撐,努力將淚滴吸回眼眶,又拿出一張,念道:“‘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於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我以漢水之女喻你,表可遇不可求之意,這又如何是假的。”這一句話說完,再也抑製不住情緒,淚如大雨滂沱。
莊容隻是搖頭,哭道:“別說了,別說了……”
宇文承都又是長吸一口氣,猛然將手中的紙張卷成一個紙卷,道:“罷了,罷了!此等睹物相思之類,留之何用?”說著,將那紙卷一下子湊近了正在窗子旁不斷跳躍著的燭火,緊接著,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莊容依舊在搖頭,不過口中卻換成了:“不要,不要……”
宇文承都一聲苦笑,道:“不要什麼?容兒,你若真心對我好,就聽我的,離開京城,隨羅成去北地去。”說著,竟然撲地跪倒,聲淚俱下,道:“容兒,算我宇文承都求求你!”
莊容笑了。撕心裂肺的苦笑了一聲,然後道:“真心?可惜,就在剛才,我的心碎了!就像你剛剛燒掉的信紙一般,再也沒了!”說著,悄然轉過身去,道:“我會走,但不是因為你!”說話間,已經回到了與羅成相見時的那個冷美人,手背一揩臉上的淚水,輕步走了出去。
的確如莊容所說,宇文承都剛才燒掉的,是她的心。而宇文承都呢,他又何嚐不是?
依舊是秦瓊等九人,不過是多了一輛長長的馬車,馬車裏坐了莊容並宇文將軍府上的一個丫鬟。
宇文承都的心思還是很細的。羅成一行人,都是男兒漢,要莊容一個女子同他們一路同行,卻是有些不妥。所以從府裏挑了個丫鬟,教她一路好好照顧莊容。
莊容隻是冷冰冰的,不發一言,不置可否。
夕陽西下,眾人與馬車,均被斜陽拉下了長長的影子。突然顯得冷清了起來,早勝了深秋乃至初冬的肅殺。
依舊是大興城東門,依舊是那個守城的馬班頭,一切,都是如此的循規蹈矩。
大興城沒有戒嚴,莊府也沒有走漏出什麼消息。雖然是蘊含著無數暗流的京師,表麵上卻依舊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