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中喜把兩具屍體扒出來的時候,好久都沒反應過來,繼而一種無力感讓他跌坐在地上。
他甚至都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眼前出現的這兩具屍體,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
在筆錄中,他抽象地形容自己看見的是兩幅人的皮囊,就像是被抽走了氣的充氣娃娃,就好比一個人被活脫脫地擠出來後,隻剩下了具空殼。
要說重達數噸的巨石壓下來,不可能連骨頭渣都找不到,怎麼著哪怕成為一團肉泥也總是能尋點出來的。但黨中喜、張富團和天眼劉三人,把岩石下麵的土都刨開了,居然連半點血跡都沒找到。
想起來是那麼的令人頭皮發麻,兩句皮囊一樣的行屍走肉,跟著他們相處了幾天幾夜,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這兩人是從山腳下的百姓村來的,黨中喜用衣服把兩副皮囊包好,背在背上,打算帶回村裏去,好給人家一個交代。
厄運伴隨著他們如影隨形,等他們找到記憶中百姓村的位置後,發現偌大一個村子,竟然消失不見了。
好端端的一個村子,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全部搬走,連塊磚頭都不剩。但是他們絕對沒記錯,在十幾天前,這個地方實實在在的有這麼一座村子,張富團都還進村去買過糧食。
一座隱匿在大山中的村落,居然會“走”。
淪落這步田地的黨中喜三人,已經彈盡糧絕了,饑寒交迫之下,加之原本成了他們供給站的村子也不知所蹤,趕緊走出這綿延不絕的大山,才能有生存的希望。
他們的位置,正位於縉雲後山的山腹中,綿延上百裏,黨中喜當時的腳已經完全不能走了,嚴重腫脹變形,並開始腐爛變臭。
這一切的事情因黨中喜而發起,他知道要想把自己活著帶出去是不可能了,於是留下一把開山刀後,就讓張富團和天眼劉趕緊離開,帶上自己必定是個累贅,隻有這樣說不定才能走出這座大山。
張富團和天眼劉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到後來隻能妥協,把最後一點壓縮餅幹和礦泉水留給了黨中喜,並承諾隻要走出縉雲山,一定找人回來救他。
黨中喜靠在一顆大樹下,在等了兩天兩夜之後,開始絕望了。
他哆嗦著拿出開山刀,想要把那隻已經發黑腫脹的腳割下來,卻怎麼都下不了手,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命怎麼這麼長。在吃完了最後一點食物後,黨中喜終於堅持不住,在第四天的一個夜晚暈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腦袋暈沉得厲害,四周晃晃悠悠的,抖得他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黨中喜一激靈,恍然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頂絳紅色的轎子中,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抬著他在走。
黨中喜一把掀開轎門,抬著他走的前麵那人緩緩地回過頭來,當看清那人相貌的時候,黨中喜被嚇得肝膽俱裂,差點魂飛天外。
抬著他走的兩個人,正是之前被壓死在山岩下的那兩個。
不過這時候的黨中喜,已經無力去挽救什麼了,因長時間的水米未進,整個人已經虛脫,思維開始渙散。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被人抬了起來,最後的一眼,他看到的是一處城牆,上麵“百姓村”三個字赫然在目。
……
沉浸其中的思緒,被廁所滴答的水聲拉回到現實,讀至最後一頁的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捧著厚厚的一疊檔案紙,屁股都坐麻了,我又重新翻看一遍,神情沮喪。
本想靠著這卷絕密檔案,能讓我渾噩的大腦變得清明,沒想到非但沒解決我諸多的疑問,反倒讓更多謎一樣的線索湧進大腦。
頭疼欲裂的感覺很傷神,洗了把臉後,我回到病房中,躺在床上開始回憶整件事情的經過,將過程在腦海中又梳理了一遍。
在床上翻了下身,隔著睡在中間的寶器,我看向此刻正睡在03號病床的黨中喜。他睡得很香,偶爾吧唧下嘴,用手指頭在鼻孔中挖了一陣,然後放入口中,和檔案中尋找驚天寶藏的那個“黨中喜”辯若兩人。
介於黨中喜的這篇筆錄檔案,我是持比較懷疑的態度,首先撇開其真實性不談,就算有這麼一回事,整個故事脈絡也是漏洞百出,有很多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
第一,最讓人首先想到的,恰恰也是最應該想到的問題,便是“穀丫密碼”的真實性。一個農村婦女,為什麼會畫出千裏之外的一座神秘地宮,“無師自通”的能力又來自何方?“穀丫密碼”和我在井中得到的那本筆記上所繪的“星空圖”,兩者之間存在著什麼聯係?為何如此相似?
第二,不能說黨中喜是傻還是個十足的二百五,試想莫名其妙的得到一張圖,居然毫不考慮其真實可行性,便一根筋似的尋找極有可能壓根就不存在的這麼一個地方,這其間的原由令人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