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之寒能冰凍三尺,其中以大乾皇朝極北之地的涼州最甚,深冬之際盡是冰封萬裏的氣象。
深夜,月光皎潔如華,廣袤涼州的一處偏僻小鎮之上,有朗朗讀書聲傳遞而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貶天子,退諸候,討大夫方乃儒者之大氣魄......”
寒風呼嘯,通過一扇半開的窗欞,帶著刺骨的寒意鑽入了一個簡陋的茅屋之中。同樣鑽入茅屋的還有那皎潔的月華,而借著月華,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襟危坐,手執一卷舊書,,那朗朗讀書之聲正是出自其口。
年輕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卻格外幹淨的青衫,生的並不如何英俊,但眉眼卻非常幹淨,如一縷春風,自有脫塵之意。
他津津有味的品讀,神情說不出的歡喜,絲毫沒有感受到刺骨森寒一般,許久,直到品讀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將舊書放了下來,閉目靜靜回味了起來,一時間茅屋內寂靜無聲。
半響,茅屋門被推開,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單薄的粗布衣衫帶著一層寒霜,凍得紅腫的雙手捧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缺豁粗瓷碗,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這是一個蒙著黑色麵巾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不過一對美眸卻秀美絕倫,給人一種溫柔如水的感覺。
黛眉微蹙,女子有些心疼的道“小毅,夜色已深,你看了一天的書,怎麼不聽姐姐的話,盡早關閉窗欞,好好休息一番呢?對了,這一次姐姐排隊討來的賑災粥裏,難得的有一塊芋頭呢,專門給你留了出來,可惜天氣太寒,粥又變成了凍粥。”
聞聲,書生睜開雙眼,目光並沒有在那碗凍粥之上停留,而是望著女子紅腫的雙手,疼惜道“香香姐,天寒路滑,你何必每日往返十裏地,去為毅兒討這一碗粥呢?母親常年在劉家做長工,家裏的各種事情你一個人包攬,本就辛苦。”
嫣然一笑,女子將凍粥放在破舊的書桌上,慌忙將紅腫的雙手背過去,這才道“毅兒才是真的辛苦,每日裏研究學問,再過三****便要到縣裏報考童生了,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我記得孫老先生說過,你不僅是整個百壽縣為數不多通了智竅的才子,而且才思敏捷,文采無雙,若非是那劉家.....”
說到這裏,女子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來,欲言又止。
不過,她很快又調整情緒,故作開心道“好啦好啦,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毅兒你為了我們,被迫放棄了六次機會,如今劉文昌年過二十,失去了科考童生的資格,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厚積薄發,一舉考中童生!”
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怒火,秦毅恨聲道“為了讓劉文昌多一些考中童生的機會,劉家用卑鄙手段強迫我六年不能進行童生科考,這等奇恥大辱,我銘記於心,他日定會十倍百倍回報!考中童生便會獲得儒廟賜予的童生文位,十畝良田與銀兩的賞賜,母親與香香姐便不必吃苦了,而且,毅兒一定會竭力去提升文位,秀才,舉人,進士,翰林......我相信,一定可以獲得青衫前輩口中奇珍仙藥冰肌玉膚膏,這是毅兒最大的願望了。”
聽聞此言,秦香香雙頰緋紅,眼眸笑如彎月,卻故作生氣的道“哼,秦毅,你就這麼嫌棄香香姐臉上的黑色胎記?”
“非也....非也.....”萬卷詩書胸中藏的秦毅苦笑,漲紅了臉,一時局促不安。
“噗嗤!”
莞爾一笑,秦香香也不再戲弄秦毅,快步離開了茅屋,唯有清脆的聲音響徹“毅兒,姐姐逗你玩呢,可惜家裏早已沒了炭火,你隻能吃凍粥了,我去做一些針線活,爭取三日後你到縣裏時,可以帶上幾張粗栗草餅。”
目送香香姐離開,秦毅臉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冰冷,撫摸著自己的右臉頰,往日記憶再度浮現心頭,他眼眸之中的怒火在升騰,升騰......
這是秦毅心中永遠的痛與傷疤,他甚至沒有告訴過香香姐與繼母,在私塾讀書這幾年,他受到了劉文昌與其家奴多次的羞辱,最嚴重的一次便是回家的路上被劉文昌身邊的家奴打翻在地,腳踏在右臉頰之上,百般言語羞辱。
士可殺不可辱,若是孑然一身,秦毅甚至願意以死抗衡這等羞辱,可是他還有關愛他的繼母與香香姐,軟肋掌握在對方手中,也唯有竭力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