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第1章

很繁華的街道,人特別多,叫賣聲,馬車聲,孩子的大叫聲停止不了進入耳朵。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或許沒有人會注意角落裏的一個年少的人,他外表清秀,薄唇緊閉,皓齒有意無意地輕輕咬著下唇,一雙透著靈氣的眼睛格外清麗,不時地微微抬起頭,打量著這繁華而孤寂的世界,眼眸深處氤氳著讓人捉摸不到的哀傷,以及那不著痕跡的無助和茫然。年少的人的懷中抱著一朵蓮花,那蓮花分外的出塵脫俗,在微風中搖曳生姿,散淡著若有若無清香,永生不敗。年少的人緊緊地抱著它,仿佛那已不隻是一朵蓮花,而是他的生命。又仿佛這個世界上已別無他物,唯此蓮花而已。

年少的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呆呆地望著遠方,淡漠得似乎不存在一樣。腦海裏翻騰的是那一幕幕揮之不去的慘象。外公孟空的舍身相救以及力竭慘死,臨行前娘親孟蝶婼的悲痛欲絕以及殷殷叮嚀,還有自己對惡魔的無盡痛恨。一陣微風吹過,年少的人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又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

已經一個月了,逃出那禁錮了他們母子的雪山絕地後,他便一路躲躲藏藏,潛到了這個不為人知的小鎮——清明鎮。本來山下已有一匹外公早已準備好的駿馬,可惜他從小在渺無人煙,寒絕淒絕的雪山長大,別說騎馬,連見都沒見過。匆匆看了一眼訓練有素的白馬,他隻有苦笑地離開它,一路走走跑跑地來到了這裏。如果會騎馬的話,他現在會在哪,說不定早已逃到了天涯海角。可是天涯海角在哪兒?是不是亦如雪山般孤寂純淨?可是,即使真的到達了天涯海角又能如何?惡魔的勢力遍布天下,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揮舞魔爪。

一個月來,除了外公為他準備好的幹糧和淡水外,他再也沒有別的儲備。眼看真的是彈盡糧絕了。

他想,真的該做點什麼了,否則隻有餓死。

可是,能做什麼呢?從小與世隔絕,不諳人世,剛剛步入俗塵的他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蓮,此時此刻,或許也隻有這朵從小陪他的蓮才能懂他吧。蓮!這是娘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不知道哪一歲時送給他的,但他記得,從他懂事起,這朵蓮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或許,從他一出生,它就已經在了吧,十八年來,喜喜憂憂,生生死死,它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他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離開他,就像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宿命一樣。

這樣想著,他已入神,不由得撿起一隻小樹枝,以此為筆,在地上描畫起了它的神韻。蓮已入心,心已入畫。畫完一朵,他用土掩上,執筆畫起了第二朵。但其實上哪有第二朵?這個世界上,他的蓮花隻有一朵,唯此一朵。一個月來,在他的手下,這樣的蓮花已出神入化,仿佛滴滴水上麵,它就可以靈動一樣。

“好畫!”一聲清朗的叫好聲突然傳來。

他愕然地抬頭,卻發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俯身看著他。老者看起來眉慈目善,卻暗暗的散發著一種威嚴。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外公,與之不同的是,他的外公有著一種與之俱來的冷峻與傲然英氣,盡管已不再年輕,但卻難掩那一份飄逸。讓人不由得聯想起他年輕時的叱吒風雲與恩怨糾纏。

老者看著他的容貌,猛地一驚,這容貌隱約熟悉,在遙遠的記憶深處,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宛若神明。見年少的人不解地看著自己,老者自覺失態,連忙回過神來。笑道:“這位小哥,這麼好的畫筆,怎麼呆在這角落裏,而不去謀一份生路呢”老者的聲音將年少的人拉回現實。他一征,正要說話,卻聽老者說:“我倒是有一份差事,不知道小哥願不願意做,好歹也是一個出路。”

年少的人想正愁找不到生計,忍不住開心地應了聲:“好啊,謝謝爺爺。”

看著他不帶一絲塵世雜質的麵容和粲然的笑容,老這倒是一愣,隨即“嗬嗬”地笑了起來:“老了!悠兒都叫我爹爹的!”見年少的人一副赧然的樣子,又和藹一笑:“謝什麼,我倒是存了私心的,你這樣的開朗性子,倒是和小女有得一比。不如你去教她作畫,如何?”

“這話都是從小我娘手把手教我畫的,而且我隻會畫蓮。我……”沒等年少的人說出恐不能勝任的話,老者又笑了:“哈哈,不要緊,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老夫正愁找不到人來教導悠兒做人的道理呢!隻會畫蓮豈不更好?”見年少的人低著頭,似有猶疑,他又道:“悠兒與你年紀相仿。你們兩個倒可做個伴,免得家裏那些人又遭了她的秧。”語氣裏滿滿的寵溺與無可奈何。

年少的人笑了笑,說了一聲“好”,便隨老者前往。

“老爺,老爺……”剛走沒多遠,一個下人打扮的小童匆匆跑來,氣喘籲籲地喊道:“不得了了!小姐又在發脾氣了!”

“唉!這悠兒!”老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加快了腳步。

原來這老者竟是個有身份的人,或者是個什麼人物也不一定。年少的人不由在心中慢慢思忖,娘親曾經告誡,最好不要與任何人牽連,如今竟無端走到了這豪華的府邸。看著老者和藹可親的樣子,他也不好就此拒絕,隻好跟著他匆匆地往前走。

進入府邸,年少的人才知道,原來眼前的老者就是“清明鎮”的傳奇人物碧凜。年少的人在這小鎮畢竟也呆上了十幾天,多少聽到了些路人或多或少的閑言碎語。而“碧凜”似乎是這裏百姓津津樂道的一大談資。說他傳奇,除了他的富可敵國外,還有一大原因——他不知從何而來,似乎是一夜之間,“清明鎮”便多了一座豪華的玉府。而主人也是身份不明。但或者因著主人的樂善好施,或者又是別的原因,總之,這些淳樸的百姓不會想太多。對於想不明白的事,幹脆就不想,那樣或許人生要自在許多。反正玉府的存在對這個小鎮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免不了有人也會說些他的家事,如他沒有其他家眷,除了膝下一女,他對自己的女兒無比地寵溺,簡直到了極限。

年少的人跟在碧凜後麵匆匆地走著,不辨前路。

後來想起來,一切愛恨情仇,生死癡纏似乎都是從他踏進“碧府”的那一刻起開始轉變。如果他當時能夠從容地拒絕老者,不跟隨著他進入碧府,不見到那個任性刁蠻的碧府小姐,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進入府邸,碧凜急忙往小姐的房間趕,在小徑上遇到一個儒生摸樣的老者,他惶惶地看了一眼碧凜,匆匆做了個揖,低聲說了句:“對不住,小姐還是另謀高人吧!”不顧後麵碧凜的攔留,掩麵跑了出去。

還沒進入碧小姐的房間,遠遠地就聽見摔東西的嘈雜聲以及女子的罵聲,還隱隱地聽見丫鬟的求饒聲。

走到閨房門口,隻見一個身著火紅色衣裙的女子揮著銀色的鞭子大發其威。銀鞭如此之快,如一條銀蛇妖嬈遊走,恰如執鞭之人嫋娜的身形。屋內一片狼藉自然不必說。一群丫鬟跪在地上懼懼地哭著,小聲哀求著。

“悠兒!”碧凜一聲清喝,想要阻止這女子的瘋狂。可惜那女子似乎連父親的威嚴也不放在眼裏,銀鞭之勢反而越來越快。年少的人實在看不過,“忽“地閃入那銀鞭陣勢中,伸出手欲製住那銀鞭,卻見那女子身形一晃,年少的人還看不清去向的時候,“啪”地一聲,臉上已感到火燒一樣的疼。一瞬間,所有人都怔住了,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連碧悠也呆住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年少的人,看著他臉上紅色的痕跡。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人敢出手阻止她!

年少的人下意識地一隻手捂住了臉,另一隻手竟還是接住了銀鞭。年少的人的眼睛裏有著一閃而過的驚慌和擔憂,但也隻是一瞬而已。

良久,所有人才終於緩過神來。碧悠狠狠地對年少的人吼道:“鬆開!”年少的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礙於碧凜,不服氣地鬆開了銀鞭。碧凜忙關切地問:“小哥沒事吧?”然後又不痛不癢地責備了碧悠幾句。碧悠瞪了一眼碧凜,不滿地說:“還不是你做的好事!在哪裏請來那麼酸的一個先生,又老又醜,滿嘴的‘道德禮義’,講的悶死了!”

“你……唉!”碧凜沉沉地歎了口氣。

年少的人一直瞪著碧悠,不可否認,她確實算得上個美女,一抹不知是累了還是其他原因的紅暈將她襯得愈發嬌俏。

見年少的人一直瞪著自己,碧悠不服氣地說:“是你自找的!”

年少的人正要發作,看了一眼身邊疲憊的碧凜,終於忍了過去。在碧凜的示意下,早已有下人請來了大夫。大夫將他的傷痕檢查了一番,告訴他可能會留下一生的疤痕,年少的人此時反而鎮靜許多,說了一聲:“有勞了。”臉上卻不再有擔憂之色。

反而是碧悠,盯著年少的人英氣颯然的臉,突然朝那大夫喝到:“給本小姐好好治!絲毫疤痕也不許留下!”年少的人冷冷地笑了一聲:“不用了,有勞碧大小姐費心!”

聞言,碧悠臉色一沉,厲聲說:“你說什麼!你竟敢以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是嗎?那麼碧大小姐以為我該以一種什麼語氣跟你說話呢?”年少的人無懼地看著她。

碧悠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嘴一癟,頗有委屈之色地轉向碧凜:“爹!他竟敢吼我!”

碧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悠兒,你的性子也該改改了。”頓了頓,和藹地笑道:“悠兒,這位是我給你請的先生,來教你畫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