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俊老遠就看到他,忙屁顛地跑過來,抽出旱煙袋,遞過來,說:“大哥,昨晚就得了信,那小子抬屁股走人了,看來這南城門就是大哥的天下了。”張亞俊是彭輝的狗腿子,帶著十幾個人天天和南城門管事的隊長鬧事,時不時的還爭吵打鬥,就是想捧著老大彭輝這個什長能升任做隊長。
隊長要走的消息,彭輝早就聽人說過,並不稀奇,他偏過頭,吸了口煙說:“娘的,得弄點錢,老子天天喝粥,又沒酒喝,嘴裏淡出鳥。”張亞俊抓著頭皮說:“今天怕是不行,劉大人下了令,除百姓之外,行商一律不準進城,而且劉夫人今個下午要從南門迎回她男人的棺槨,校尉大人們會來巡視迎接。”
張亞俊說的劉夫人不是滎城太守劉一農的夫人,而是他女兒劉氏劉瑩兒。彭輝是見過劉氏一麵的,想起來,口水不禁都要流了出來。用他的話說,那女人白嫩的都很掐出水來,那俊俏模樣是打他生下來頭回見到。自從在她出嫁離城時,他充做護衛見過一眼之後,每每到群芳樓去找女人的時候,他都閉上眼,想著劉氏的模樣,在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身上使勁的用著力。彭輝邊想邊說:“我的娘,就是見她一麵也值,讓他們把兵器擦擦,都打起精神,把自己都收拾利索點,別給我丟臉了。還有,越是不讓行商進城,我們油水越大,怎麼地也得偷偷放些進來,弄幾個錢花花。怕個屁,天塌了來,有老子頂著。”
這南門,就是這幫混混的天下,滎城太守劉一農的令諭在他們眼中等同於是放屁。劉一農出身滎城望族之家,在滎城已經是三代為官。前兩日,聽過往官員說,南朝仿佛有些異動,讓他警覺起來。元顥的事他是知道,萬一他率軍北渡前來,滎城極有可能會首當其衝。所以,他命人傳令除城中百姓之外,不得擅自放人進城。這滎城離長江也隻有三百餘裏,是這附近方圓百餘裏內唯一有上萬守軍的城池,他為官一任,守土有責,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已經下了決心,等女兒回城後,就收起吊橋,注水護城河,緊閉四門,隻留北門每日限時供人進出,等過了這陣子,有準確消息後再說。
如果不是為了女兒,他昨晚就預備封關了。劉一農他膝下無子,特別心疼兩個女兒,隻是兩女雖美豔如花卻都命薄如紙。大女兒嫁給將軍元宗飛,在彭城與梁軍對陣時,負責一座營寨的防守,後被破寨,中箭身亡。小女兒出落的更是花容月貌一般,他想方設法處心積慮要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最後是托朝中重臣元叉親自為媒,嫁給了朝中四品大員中書令元路為妻,為這事,他送了500兩銀子給元叉做謝禮。沒想到也是好景不長,不久前,元路等百官被亂臣爾朱榮殘殺。不到一年時間,兩個寶貝女兒都命犯太歲,雙雙守了寡。相比之下,小女兒倒是個烈性之人,親自去紫山在死人堆裏,找到丈夫屍首,又親自雇了大車,將其運回安葬。
為了成全女兒,劉一農決定晚一天再封關,好在這裏離渦陽也隻有兩百多裏,那裏有騎兵三萬,最多兩日就能趕到增援。萬一元顥率人北犯,他一萬人守個兩三天還是有把握的。
大概是封關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不少人都想在最後的時候,通過滎城。又因為除南門之外,其它三門都按照劉一農的諭令,隻許百姓出入,其餘的人,則隻準出不準進。行商之人都很精細,由於兵荒馬亂的,外出時,往往還有人在前探路,所以,很快大家就得到南門尚可通過的消息。兩個時辰以後,行商和馬隊都絡繹往南門來,想從這裏過關出城。
彭輝這人看上去粗頭粗腦,實質上卻是個精細的人,他在哨樓裏看了一會,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今日南門過關的人和平時不同,多了不少陌生的精壯青年,個個都虎背熊腰,充滿殺氣,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百姓或良善的商旅。其中大多數人在進城後四下到處張望,且並不急著趕路,就近在城門內的湯館或是小攤前吃起湯餅來,卻都不要酒,隻是圖個肚圓。這些人太可疑了,莫非是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