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一幹人等惴惴不安,曹仲宗更是臉色雪白。當時他上書皇上後,收到的回信是:汝尚屬用心,諸事回朝後再議。所以,他誤以為皇上對他的信是重視的,這次糾集眾人前來就是想告倒陳子雲,一解奪其兵權,搶其戰功之恨。哪知皇上卻根本不理會他們手中的證據,對陳子雲則信任有加,偏聽偏信,連爭辯的餘地都沒有。但他心裏明白,就算他鐵證如山,但既然皇上打定主意刻意包庇,再說下去,就是和皇上過不去了,他忙和眾人一起跪下請罪。
蕭衍在龍椅上伸水取過宮女遞過的蜜水,喝了一小口,說:這次我先不深追究,但今日入宮參與誣告者具結悔過,罰三月俸祿,有功者一律不予升遷,其餘陳慶之保舉的將士俱都照準。你們退下吧,各回本部好生辦事,如再有對陳慶之有非議者,不管何人,不管在何處所言,俱都斬首,家屬流放八百裏。
在這之前,凡有人諫言,即使是兩人互有仇怨的,互相攻訐的,皇帝都欣然接納不予處罰。名為廣開言路,實是廣開監視之門,群臣們互相監督,誰也不敢任意妄為,皇帝等於不花錢就養了很多的眼線。
這次如此處理可謂異常嚴厲,要寫悔過書,要扣罰工資!南朝國家富裕,可一直真正是高薪養廉啊,三個月的俸祿扣的人心痛。更有倒黴的,其中一名牙將叫車治的,是被曹仲宗和韋放硬拖來了,他帶人曾破過大營,如果今日不來,理應升職封賞。不但如此,皇上的話說得明白,以後對陳子雲的事要閉嘴,隻要皇上有耳聞,不管在什麼地方說,不管和什麼人說,都要殺頭的大罪,還禍及家人!
其實眾人無端受了牽連,對曹、韋二人也都是恨之入骨。下朝分手之時,對二人都是不理不睬,韋放和車治自幼交好,還想請他去喝酒解悶,車治用力掙脫了他,因為是去見皇上所以身上也沒帶刀子,不要緊,他一用力,撕下衣袖甩給他,扭頭便走。這意思太明白不過,割袍斷義,咱以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曹韋二人從此名聲就臭不可聞,人人對他們都是敬而遠之,所以,以後這兩個人到老也再沒升遷過一步。
南北朝君臣尊卑實是遠不如後世,所以弑君之事屢見不鮮,但人之信義與節氣相當重要。特別是你不能貪他人之功,或因自己私利,損害他人。所以,那時候在讀書人當中即使你要做見利忘義的事,也要做的大義凜然有理有據,否則被人詬病下場就慘了。
當然像車治情形又有所不同,他恨這二人自有道理。韋放事先未說明何事,是誆他入宮。古時不走文路者,就靠戰功,當然,就算亂世,也非天天打仗,就算打仗未必輪的到你,輪到你時也未必就打勝仗。好容易立下的軍功被人抹得幹幹淨淨,又背負背叛主將的惡名,他心中豈不憤恨。
這名叫做車治的牙將有些正義感,他想向陳子雲親口道歉,說明曹韋等人的不齒之舉,並想和他結交,向他請教,因為之前,他發現陳子雲的軍事指揮水平的確不一般。車治向人詢問了陳子雲的府第,就前往拜訪,哪知,卻失望而歸。陳子雲此時既沒有在朝,也不在府裏,而是又北渡長江,受皇上之命去辦一件大事去了。
這些人哪裏知道,就算皇上蕭衍再信任陳子雲,按照他的性格,有人諫言,他依然不會處罰,無論是大臣還是他的家將親信,但是這次的事情,事涉國家軍國絕密計劃,不如此處理一番,這些人難免會繼續和陳子雲為難,那樣機密就有可能會泄露,蕭衍心中圖劃的大事就不能完成。
統一中國,北伐中原一直是蕭衍的夢想,但北伐,他試過,難度太大,隻好中途折返。因為表麵上看,這些年來北魏都如一盤散沙一樣,可是每遇有起義軍或周邊國家出兵,總有賢臣集聚,同仇敵愾團結起來抵禦外侮。所以,不費自己一兵一卒先讓北魏徹底亂政才是最好的方法。而想要達到這一目的,他心中首選人物就是陳子雲,朝中諸臣在蕭衍心中像是過篩子一樣過了一遍,沒有讓他滿意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放陳子雲出朝,沒有陪他奕棋,有時手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