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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陸大人,皇上有請!”內侍省主管常桂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讓其聽起來不那麼別扭。

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斜坐在主位虎皮椅上,搖蕩著自己手中金樽裏的女兒紅,一口喝盡,然後大喝一聲“好酒,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品嚐醉仙樓的女兒紅了?”

常桂顫抖了一下,冷汗不自覺的淌了下來。

他看了看自己身後的手下,好像找到依靠了一般,重新傲首挺胸,負手於後。

“啪!”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將自己手中的酒杯使勁摔在地上,雙眼如同兩把匕首般射向常桂。常桂感覺自己被死神盯住一般,全身的毛孔不自覺的豎起來了,兩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剛剛才找到的勇氣蕩然無存。

“桂公公,我義兄就那麼等不及了麼?和他做了十幾年兄弟,還沒見他如此緊張過呢。”

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陰測測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即使再有定力的人都忍不住冒汗。

永德二十年的秋天,悠悠的鈴鐺聲回蕩在中原王畿的通衢中,一支兩百輛囚車組成的囚隊載著兩百名麵無表情的囚犯緩緩而過,巨大的蹄子在青石板路上揚起踏下,不時抖落從關外捎來的細細沙粒。金吾衛穿戴著厚重的金色鎧甲,將整條街都給封鎖。

見過大世麵的鄢朝的子民們交頭接耳,傳遞著在酒樓茶肆街頭巷尾收集來的消息:“唉,領頭那位曾經可是當朝太傅,皇上的義弟——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陸大人呐!當年吾皇初即位時,六王欺吾皇年幼,起兵反叛,就是這位陸大人領兵平定了叛亂,開啟了我大鄢的中興繁榮啊。後常年鎮守邊關,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馬,甚至聽到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這三個字都要遠遁幾百裏。可是,就是這樣一位大功臣,居然被誣蔑為叛逆,當真是天要斷我大鄢一臂麼?”

“嘖嘖、”旁邊的人接過話頭“哪裏是老天爺要斷我大鄢一臂,分明是當今皇上,唉,功高震主啊。所謂飛鳥盡,鳥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千古恒變的真理唉,可惜了陸大人一表人才,忠肝義膽了……”這人搖頭擺耳,一副書生打扮,看來也是酸儒一個。

“哎呦喂,你想死可別扯上我們呐,要是被別人聽見,可不要滅你九族?”書生旁邊的人一把將他扯住,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書生也自覺自己口誤,東張西望的看了看周圍,沒發現什麼可疑之人,才暗自歎了一口氣:自己剛才可是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啊。

大人們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隻是淡漠地遠遠瞻望,雖然心裏有滿腔的憤慨和忿忿。好奇的小孩們可不管這麼許多,圍著囚隊跑前跑後,遠遠的對這些陰深的籠子和籠子裏那些表情淡漠的人指手畫腳。

正午時分,大鄢的太陽斜掛在王畿的上空,透過厚厚的雲層散發出慘淡的光芒。城中央的菜市口,一排排囚犯依次向南跪著。內史省主管常桂神氣的坐在高台之上,四周,金吾衛裏三層外三層的簇擁著。無數密探混雜在看熱鬧的人群裏,監視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常桂抬頭看了看天,覺得時辰已經到了,就拿起桌子上的一疊紙,走到囚徒麵前。居高臨下,趾高氣揚。

常桂識字不多,這冗長的罪狀他雖然背了一整晚,但是還是錯字連篇,人群裏不時爆發出陣陣哄笑。常桂皺了皺眉,一把將罪狀揉碎,走到桌子前,抓起一把令牌,大喝一聲“斬!”

早已經蠢蠢欲動的刀斧手“霍!”的站起身,走到囚犯麵前。這些常年生活在刀光血影裏的刀斧手心裏都有一點扭曲,越是大官他們越是高興。今天能親手站下當朝一品大員的頭顱,日後可是了不起的談資嗬。

“嗖!”一條條血箭噴灑而出,瞬間染紅了整個菜市場,然後彙成一條條小溪,蜿蜒著流向遠方。

那些膽小人早已經閉上了雙眼,即使膽大的人也不由得心驚膽戰。整整兩百個人呐,可不是牛羊畜牲。

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雙眼漲的通紅,肝膽欲裂。他是主犯,自然要留到最後。可是親眼見到自己的親人部下慘死在自己麵前,這是何等的煎熬?這群人裏可是有他的老母親和才新婚半年的妻子啊!

“大哥,你當真這麼狠心麼?在我臨死前也不見我一麵?”大慈大悲大德上真下廣大和尚仰天長喝,那聲音淒慘而悠長。“嘩”刀斧手手起刀落,太陽也被鮮血染紅。所有人都閉上眼,不忍心看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