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蘇軾以佛教治心養氣與其書法之氣的建構(1 / 3)

蘇軾以佛教治心養氣與其書法之氣的建構

蜀學經緯

佛教自漢傳入中國以來,逐漸發展完善。北宋以降,一大批士大夫熱衷於學佛參禪,佛教(尤以禪宗)的浸潤可謂深入到宋代思想文化的各個領域,尤其是對這個時期的詩歌、書畫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1]由於北宋帝王大都重視佛教,受時代背景以及其濃鬱的佛教家庭氛圍與其坎坷的遭遇所使,蘇軾信佛參禪亦在情理之中。

談及蘇軾,其可謂儒釋道三教皆融通。蘇軾本著以儒濟世報國、以道處事為人、以佛治心養氣的原則,進而給自己的人生打上了“外儒內釋”的特征。蘇軾是個才華橫溢的文人學者,而文人必定“讀書萬卷”,因而,他也多誦讀佛典。從其現有的詩文言辭來看,經常論及的佛經有《華嚴經》《般若經》《圓覺經》等。[2]其中《華嚴經》的思想對他影響尤深。蘇軾信佛參禪,追尋佛理,為其以佛教修身、治心養氣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一、蘇軾之治心養氣

在中國哲學史上,“氣”一直是一個具有本體意義的重要哲學範疇,中國古代思想家一般都將人身和宇宙萬物的生滅視作氣的聚散,如《莊子·至樂》篇就說:“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這種氣聚則生,氣散則死的思想,被佛教批判性地借鑒和吸收;自漢以後,對於中國佛教本體論思想也發生了深刻的影響。

唐代以來,一些佛教徒積極彙合融通教內外不同派別的思想。其中最為典型的是華嚴宗的代表人物宗密,在其《原人論》《圓覺經大疏鈔》中,就批判地繼承和總結了儒道二教的氣論思想。[3]

關於元氣的敘述,宗密積極會通了儒道二教關於氣的思想,他在《原人論》中提出:“稟氣受質,氣則頓具四大,漸成諸根,心則頓具四蘊,漸成諸識,十月滿足,生來名人。”[4]他認為“氣”是人身體之本,“心”是人心理之本。而身心兩者和合方可成人。更進一步,宗密還推究氣和心的本源,他說:“然所稟之氣,展轉推本,即混一之元氣也。所起之心,展轉窮源,即真一之靈心也。究實言之,心外的無別法,元氣亦從心之所變,屬前轉識之所現之境。”認為氣的本源是元氣,心的本源是真心,元氣又是心的變現。宗密肯定了氣在形成宇宙萬物上的決定性作用,從而構成中國佛教哲學本體論的一個重要內容,對以後的佛教發展以及僧人居士的修心養氣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歸依佛門的蘇軾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蘇軾因“烏台詩案”而貶謫黃州,由於宦海沉浮,使他由原來儒的“入世”轉為學佛參禪,“外儒”的一麵漸隱,“內釋”的一麵凸顯出來。自到黃州後,為使自己脫離現實的苦難而達到心靈的自由,蘇軾常遊覽佛寺,拜訪高僧,研讀佛典,探尋佛理。他還常到安國寺中焚香朝拜,靜坐悔過。他在《黃州安國寺記》中說:“得城南精舍曰安國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間一二日轍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兩忘,身心皆空,求罪逅所從生而不可得。一念清淨,染汙自落,表裏翛然,無所附麗,私竊樂之。”[5]他常常置身於佛香繚繞之中,本著佛教“一切皆空”、“明心見性”的理念而調氣養生,修心養氣,日久,使他日趨沉靜曠達、超然灑脫。蘇軾之所以能臻於此境,與其奉佛“治心養氣”密切相關。

關於“養氣”,蘇軾曾在《贈王仲素寺丞》中說:“養氣如養兒”,指出養氣應該如同對待稚嫩的嬰兒一般,需要小心嗬護。氣之初始,倘若護養得當,氣可漸增,小可充盈四體之內,大可充塞天地之間。佛教認為苦生於人的貪念和執著,若無欲無念,則苦痛自消。若想達到清淨無礙的本心,而“治心養氣”是根本。養氣的必要前提是淡於功名利祿,安於平靜寂寞。關於養生,蘇軾曾言:“諭養生之法,雖壯年好訪問此術,更何所得……大約安心調氣,節食少欲,思過半矣,餘不足言。”[6]蘇軾在黃州時期,因不再為公務纏身,於是他閉門修身,潛心養氣,故收效頗豐。他認為,隻有清心寡欲,摒除雜念,才能擺脫煩惱而心安氣暢。正如他在《聽僧昭素琴》中所言:“散我不平氣,洗我不和心。”

如上文所述,宗密曾提出“氣”是人身體之本,“心”是人心理之本,身心和合而成人。關於“氣”與“心”,蘇轍亦言:“士生於世,治氣養心,無惡於身,推是以施之人,不為苟生也。”此外,黃庭堅借佛老心性論,將心氣並言,提倡養氣往往從治心的根本來著手,亦主張“治心養氣”說。他在《養浩堂銘》有言:“心者氣之君,氣者心之將。君之所愾,將應如響,心淵如淵,氣得其養。”他認為“心”與“氣”亦如君與臣的關係,治心是養氣的根本,養氣是治心的前提。其思想與宗密“元氣亦從心之所變”的思想相暗合。黃庭堅和蘇轍皆可謂蘇軾最為親近之人,一者為其摯友,一者為其愛弟,且二者皆好佛參禪,精通佛理,他們的思想主張與蘇軾應有一定的共通性。由此我們可知,蘇軾在“治心養氣”方麵亦有一定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