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旦吃了不少苦,臉上有幾道淺淺的傷痕,是上次苗圃嬤嬤用薔薇枝抽打的痕跡,吳國人打她,越女們受了苦也會彼此傾軋,她最老實,總是被欺負,正月裏的姑蘇,仍舊是陰冷的,她蹲在院子裏洗一堆衣服,嬤嬤宮女的,本來是越女們輪流洗,但是連枝媚雲帶頭欺負她,都丟給她洗,如果不從就道嬤嬤那邊進讒言,挑唆她被毒打,開始鄭旦還分證,後來就慢慢忍了,也習慣了。
開飯了,一桶菜,一桶饅頭,鄭旦看看自己麵前如山的衣服,知道必然又是殘羹剩飯在等著自己,悠悠歎了一口氣,胸口是範蠡的玉佩,溫暖著她,想著範蠡凱旋的那一天可以將自己帶回越國從此相守不再分離的時刻,她就寧願在這裏做所有人的奴仆,而不是夫差的枕邊人,苦也是甜的。
“給我洗幹淨。”連枝把自己的衣服也丟進盆子裏。
鄭旦不語,隻是低著頭,把連枝的髒衣服按進水裏,越女天天在苗圃作苦工,衣服上全是層層泥吧,要用力地搓洗才能幹淨。
媚雲端著飯碗,將自己吃了一半的饅頭丟給鄭旦,說:“給,我今天好心,給你留了半個饅頭,還不把我的衣服也洗了。”
鄭旦仍舊不說話,把饅頭放進身邊的籃子裏,仔細用手帕包好,雖然心裏是酸楚的,可是她明白,這個半個饅頭彌足珍貴,不吃就要餓著。
連枝與媚雲並不罷休,一邊吃飯一邊譏諷她:“唉,你的好姐妹西施如今是人上人了,她也不提拔提拔你,唉,人情冷暖啊。”
“人家西施什麼人啊,會管她,哼。”連枝氣,也嫉妒。
鄭旦不說話,低著頭搓洗衣服,這些冷言冷語聽多了也就不再紮心,西施對自己的好,胸口的白玉佩可以作證,不管別人挑撥什麼,她們都是最好的姐妹,連枝最恨她這樣的態度,她希望所有人同道譴責譏諷西施,而不是這樣默默的抵抗,端起吃剩下的菜湯兜頭倒在鄭旦頭上,鄭旦仍舊不語,埋頭洗衣服。
連枝被她的態度激怒了,奪過洗衣服的棒槌就要打過去,背後一聲斥責:“放肆,吳王宮戒律森嚴,誰敢亂打人,拖出去杖責二十。”說話的人是夫差身邊最得力的內監,掌事嬤嬤不敢怠慢,連忙帶著幾個人把連枝拖出去責打,她一聲聲的慘叫響起。
鄭旦仍舊低頭洗衣服,不多言,也不抬頭。
掌事嬤嬤諂媚地說:“您今兒過來有什麼事兒啊?是不是她們什麼做的不好,我責打她們。”
“我沒空管她們的事兒,你趕緊把鄭旦叫出來。”內監雖然職位低,可是身份有,懶得和這些嬤嬤們閑磨牙。
掌事嬤嬤一指鄭旦,道:“趕緊的,大人叫你,趕緊過來磕頭。”
鄭旦抬起頭看看,放下手裏的髒衣服,規規矩矩過來行禮:“給大人請安。”
內監看著滿頭菜湯剩飯的鄭旦,怕她弄髒了衣服,不由得退了一步,皺著眉頭對嬤嬤們說:“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嗨,越女們老是這樣不守規矩,一眼看不見就惹禍。”掌事嬤嬤推得幹淨。
“趕緊的,給洗洗換換衣服,夷光夫人有孕在身點著名要她去服侍,這個樣子怎麼過去啊,夷光夫人一生氣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內監當然記得上次大王與西施吵架,帶累一幹掌事嬤嬤都被責罰的事情。
嬤嬤也知道事情重要,吩咐妥當的人:“快去,給鄭旦姑娘好好梳洗妝扮一下,用去年中秋君夫人賞賜給咱們的香露脂粉,衣服也選好的。”
“是。”
鄭旦仍舊是麵無表情,她知道西施不會忘了自己,脫離苦海的時候到了,但是這些日子的經曆讓她心如古井,除了範蠡的勝利消息,恐怕沒有什麼算得上喜訊,懷孕,西施懷孕了,夫差的孩子,西施與範蠡的未來,不可能了,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也有一絲苦意,範蠡的心傷,西施的無助,來不及多想就被拉近房間,打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