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平時有點看不慣白晶晶的瘋張勁,於是在鞋底子上啪啪磕打兩下煙袋鍋,大眼皮一耷拉:“二蛋媳婦,小天去俺家。”
村長發話,白晶晶也隻好悻悻地撒開手,有些不舍地往家走。在他身後,李大明白笑嘻嘻慢悠悠地說呢:“二蛋媳婦,你家那老母雞也隨根,光吃食不下蛋——”
這下可引開了話匣子,一個半大小子嚷嚷:“二嫂,天哥剛回來,家裏還沒拾掇,幹脆就在你家熱炕頭住吧。”
於是,歲數小的跟著起哄,歲數大的笑眯眯看熱鬧,農村就是這樣,一個屯裏的,開玩笑葷素不忌。
白晶晶又回頭笑罵了幾句,這才臉蛋兒紅撲撲的回家了。
最後,李拜天還是被彪爺給拉到家裏,主要兩家是鄰居,而且彪爺家裏人口少,就他和媳婦還有一個娃子。往年李拜天回村,也都在這住。
進到屋裏就感覺熱氣騰騰的,北炕上邊已經放好了一張八仙桌,上邊擺著一大盆幹豆角絲燉粉條,裏邊還有大塊的鹹臘肉,香氣隨著熱氣飄滿整個屋子,反正猴三自從進屋就一個勁吸溜著鼻孔。
“快點上炕熱乎熱乎,瞧瞧這丫頭,咋穿這麼少呢。”彪嬸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粗手大腳,但是人好,熱心腸。
丫丫朝她笑笑,她能感覺到彪嬸的善意,雖然她並沒感覺太冷,還是聽話的拖鞋上炕。炕有點高,炕裏坐著的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就拽了她一把,這是彪爺家的獨子小虎。
坐到炕上,屁股底下立刻感覺熱乎乎的,一直熱到心窩裏。農村的火炕就是這樣好,隻要燒火就熱乎,外麵天寒地凍的,炕上卻溫暖如春,實在是農家一寶。
到了彪爺家裏,李拜天也不客氣,脫鞋上炕,在炕梢盤腿一坐,至於炕頭的位子,當然是彪爺的。他進屋就脫了外衣,上身隻穿個破背心,露出古銅色的皮膚,抄起兩個二大碗,咕嘟咕嘟就倒了兩下子白酒:“孩他媽,再炒一盤子雞蛋,俺們爺倆好好喝點。”
不用他說,彪嬸已經開始煎雞蛋了。這個季節,母雞剛開襠,正好能吃上鮮蛋。都是散養的母雞,金黃的雞蛋上麵撒點蔥白,看著就有食欲,聞著更香。
李拜天還真餓了,給丫丫盛了大半碗飯之後,在上麵又蓋了一層雞蛋,然後自己也就開始動筷。剛瞄上一塊肉,就看到白光一閃,原來是被猴三的小爪子給抓走了。李小胖有點不滿意:下手還真快,猴子不都是吃素的嗎?
“小猴上桌。”小虎指著猴三嚷嚷,就連他最喜歡的大花都不能上桌吃飯,所以趕緊向老爹告狀。
彪爺拍拍他的小腦瓜:“這小猴有靈性,可以上桌吃飯。”
小虎有點不明白靈性是啥玩意,他的大花還會抓耗子呢。不過很快他就有點懂了,因為那隻小猴燙得齜牙咧嘴的,把肉扔到那個小丫頭的碗裏。小虎立刻瞪大了眼睛,然後把自己的飯碗也湊到猴三跟前,結果卻被猴三毫不客氣地給扒拉到一邊,又抓了一塊肉塞進嘴裏,努動小嘴嚼個不停。
“好猴兒!”彪爺端起碗吱溜一口就下去一半,他是好獵戶,看動物是不會走眼的。
猴三的這種表現,也頗有些出乎李拜天的意料,於是嗓子裏咳咳兩聲,使點動靜。可是猴三低頭吃肉,根本就不搭理他這茬,最後還是丫丫把碗裏的肉夾給舅舅。
“丫丫多吃肉,然後多長肉。”小丫頭實在太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彪爺一邊喝酒,眼睛一邊瞄著這邊,腦袋不時點幾下:這小猴不賴,這小丫頭也不賴,小天更不賴——
吃了兩塊肉,又喝了點湯,猴三就飽了,其實它的小肚皮吃不了太多東西,主要是消化比較好,不經餓。吃飽喝得,它就賊眉鼠眼地瞅瞅桌上的幾個人,然後小爪子從桌底下伸出去,給屋地上趴著的大青狗扔一塊肉,這家夥,猴精猴精的,居然知道拍狗屁。
一頓飯下來,李拜天是真吃飽了,而且還有點喝多了,暈暈乎乎的,連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鄉親間樸素的真情,怎不叫他陶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