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固然是一位標準的儒家士大夫,但由於唐代道教十分流行,帝王、士大夫很多人都信仰道教,因此他與道教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由於現實機緣與自身境遇,顏真卿與道教有濃厚的交緣。依據相關史料以及大量碑記,及後代為其寫的碑記文章考察,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麵:一是自身有不少與道教相關的活動以及與道教人士的交往,從而顯示出對道教特有的虔誠,儼然有方外之趣。其次,顏真卿留下了許多與道教有關的碑記,大多是著名的書法名作,記錄下彌足珍貴的道教史資料。三是宋元時期為道教所標舉,被道教尊奉為神仙,獲得“仙籍”,還掀起溺仙之爭。
顏真卿與道教有不解之情緣,主要表現在早年的求學與留心仙道經曆時期,以及貶謫撫州和湖州時期。除了儒家經典,從小就曾研讀道家典籍。唐人令狐峘《顏魯公集神道碑》敘述了他早年刻苦求學的情形,說其“家貧屢空,布衣糲食,不改其樂。餘力務學,甘味道藝,五經微言,及百氏精理,無所不究。既聞之,必行之”,說明了對包括道在內的“百氏”都有涉獵,並均篤行。《太平廣記·顏真卿傳》還記載,真卿年十八九時,臥疾百餘日不愈。道士北山君出丹砂栗許救之,頃刻即愈,此後真卿常留心仙道。另,《唐語林》卷六也記載顏年青時曾得方士丹藥,服之如少壯。《古今圖書集成·神異典》也說,按《人物誌》,道士陶八八授與一刀圭碧霞丹,令真卿服之,自後體健,至今不衰。這些並非屬實,但表明其早年就對道家道教已有較深接觸,對仙道存有較多期冀。
貶謫撫州和湖州時期,總共十年,參與了不少與道教相關的活動,並與道教人士頻繁交往,其詩文、書法創作也多與此相關。在公職之餘常不但涉入佛寺,“深入禪味”,向高僧大德學禪,而且足跡遍於道觀,結交了相當多的高道以及習道者,特別如道士黎瓊仙、玄靖、誌和、吳筠等,都成為真卿的良師明友。撫州道教興盛,在這裏,顏真卿不僅書寫了《麻姑仙壇記》,還寫了《華蓋山王郭二真君壇碑記》、《南嶽夫人仙壇碑銘》、《華姑仙壇碑》等,這些碑文都是記載古今的神仙道士的奇聞逸事,表達對他們的景仰。
湖州期間,大曆九年(774年)顏真卿與張誌和及眾多官員在湖州雅聚會飲,與陸鴻漸、徐士衡、張誌和等共唱和二十五首。誌和首唱《漁父辭》,也就是今日廣為流傳的《漁歌子》:“西塞山邊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顏真卿還與雅客觀賞“煙波釣徒”張誌和鋪席於水上,獨坐飲酌嘯詠,而駕鶴升仙。另外,據傳,張誌和初次乘敝舟往訪顏真卿,顏氏欲為他造新船,張卻道:“攪惠漁舟,願以為浮家泛宅,訴訟江湖之上,往來茗冒之間,即野夫之幸矣!”後來顏魯公贈送誌和一艘魚舟,誌和便放舟垂釣,一直過著白天在“煙雨中垂釣吟詠,夜晚宿於蘆花深處,抱月而眠”的真正“漁父”生活。
顏真卿留下了許多與道教有關的碑記,記錄下自己與道教的方方麵麵,留下了彌足珍貴的道教史資料,這也是他與道教交緣的重要體現。
顏魯公德學超群,堪為人範,為人鯁直,壯烈殉國,被道教逐漸加以神化,在宋代還被奉祀為神。源於顏真卿壯懷激烈、堅貞不屈冤屈而死,《太平廣記·顏真卿傳》已經對此神化,說賊亂平複,遷喪而啟殯視之,“棺朽敗而屍形儼然,肌肉如生,手足柔軟”,後達葬所,空棺而已,屍解得道;還詳細述說了十餘年後,家仆路遇顏公顯靈贈金的故事。《曆世真仙體道通鑒》還記述他得仙於羅浮山顯靈,寄書至家之事。《曆世真仙體道通鑒》更說他被封為北極驅邪院左判官,被尊崇為道教雷部的神靈,負責驅惡鬼邪魔。至此,顏真卿似乎有了道教的“仙籍”。
顏真卿雖然受道教影響深,但說到底,其主要吸納的是道家道教的恪守真性情、於名利如浮雲的方麵。他能做到兼容並蓄,將道家思想與儒家的忠孝觀念熔鑄一起,既有剛烈、正直、忠義的高風亮節,又有超然物外、淡泊名利的隱逸情懷。但總體上說,他還是一位有著濟世安邦理想的儒家,這也是他始終未遁入山林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