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北疆戈壁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由北到西的囚車在風雪之中已經行駛了半個月之久,不說這囚車之上羈押的囚犯有多遭罪,單單看押囚車的官兵也都怨聲連連。
“不想在這荒郊野地過夜,就給老子走快些。”
“聽見沒有?走快點!”
“你給老子老實點。”
騎在駿馬之上的官兵揮動著鞭子,抽向囚車之後帶著鐐銬的囚犯,裏麵多是老弱病殘跟半大的孩童。
他們身穿破襖,手腳都被磨的露了骨,神色麻木沒有過多表情,烏頭垢麵早就分辨不出容貌。
“老哥兒,你說這密封的囚車內羈押的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玄鐵鑄成的囚車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
說話間那年輕的官兵就將手裏的鞭子掛在腰間,笑嘻嘻的望著身邊騎著駿馬的一個牢頭。
那牢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鞭子有意無意的敲了敲行動的馬車,側身低語:“何止是玄鐵鑄成的馬車,你看那囚車車頂印著的可是昭和殿的飛鷹圖,隻怕此人不簡單。”
“當真?”
“愛信不信,你當老朽這些年在北疆白跑了?你看身後鎖著的那些婦孺,這犯得隻怕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若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在京城殺了便是,為何要流放北疆?”
“哼!”那牢頭冷哼一聲,從破舊的官服裏拿出一壺酒喝了一口,哈著白氣道:“北疆墮落之地是什麼地方?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被送到了那裏還能活命?就是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話雖如此,終究還是留了活口不是?萬一……”
“就從未有過萬一,這千年來……老朽就沒聽說過有人從墮落之地活著出來過,就憑更別說眼下這些婦孺。”
那年輕的官兵訕訕一笑,衝著牢頭道:“我是說囚車那位。”
“他?”牢頭冷哼一聲,淡淡道:“隻怕剛踏入墮落之地就性命不保了。”
“誰要殺他?”
“誰?”牢頭若有所思冷冷一笑,並未出聲,緊了緊馬繩揮舞著鞭子,就抽向人群,怒目高呼:“再有半日你們就要見閻王,都給老子麻利點。”
鞭子的響動聲在風雪中消融,人群中的一個老者捂著臉低聲呻吟。
他腋下護著個半大的孩子,臉蛋漆黑看不清容顏,滿頭的油汙結了痂,饒是這樣……那雙宛若星辰的雙眼明亮而又沉寂。
“老爹!”很明顯,她很擔憂身邊這位護著他的老者。
老者顧不上臉上鞭子抽的血印,單手死死的將那孩子護著,警惕的環顧四周小心翼翼的在那孩子耳邊低語:“莫要出聲,莫要出聲。”
那孩子本想再說些什麼,聽到老者的話就悄然閉上了嘴,咬著唇不敢多言半分。
老者本還想說什麼,就被前方牢頭的話打斷了。
“就要到地方了,別磨蹭。”
這話一出,囚犯之中本來麻木的人群都有些騷動,不斷向前擁擠張望,神色都帶著驚恐。
世人都說“墮落之地”寸草不生,荒無人煙不說,野獸蠻族更是吃人不吐骨頭,加之那些窮凶極惡之徒盤踞於此,進去能活著出來的武者都少之又少,更別說他們這些普通人。
老者神色擔憂還沒站穩,就被身後的壯漢推了一把,隻聽耳邊響起一聲怒喝:“老不死的,別擋道。”
你這小子找死?”那壯漢微微眯著眼睛露出凶光,上前一步。
老者慌忙將孩子護在身後,討好的看向那壯漢道:“這孩子不過是個啞巴,除了瞪著人看,就啥都不會。”
“啞巴?”那壯漢聽聞大笑出聲,伸手狠狠推了一把老者,毫不客氣道:“就你們兩個廢物還想活著?癡心妄想。”
“是,是,是。”老者臉上堆起笑容,不停的作揖,壯漢這才憤然越過他們離去。
周遭的囚犯或多或少都露出鄙視的目光看向兩人,這小插曲不多見,卻也不少見,所以,原本還有些騷動的人群又一次恢複了平靜。
隻有老者身後的孩子,久久盯著那壯漢的背影神色陰沉,咬著唇不說一句話。
老者歎了一口氣,見四下沒人低語:“下到穀底,就該到墮落之地了,生死皆由天命,即便再不甘心也都無用。”
聽聞此話,那孩子神色微微一暗,咬著唇望向不遠處的囚車,拳頭死死的捏著低語:“你說,母親是不是在囚車之中?”
“在與不在有何重要?你我隻怕都難逃一死。”
“當然重要!”那孩子倔強的將眼淚擦去,咬著唇道:“若是她還活著,我就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