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稍一停頓,四下裏便是鴉雀無聲,一派沉寂。因為他說的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都聽殷實說過一遍,隻不過比殷實說的稍稍詳細了一些。接下來的事情才是他們想聽的,因為往後的事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以都憑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嶽如山,即便嶽如川也是側耳傾聽。
嶽如山微一沉吟,又說了下去:“幾個月後,我便開創了麒麟鏢局。我萬分想念玉娘,便想去迎親。誰知,偏巧幾日後我正要動身的當口,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裏的意思是玉娘已經嫁為人婦,並遠離了青龍山莊,要跟我斷絕關係,從此再不見麵,也告誡我永遠也不要去尋她。我看完信,自是驚愕無比,我不知道哪裏得罪了玉娘,以致她竟會如此絕情,難道是我害她等的時日太久嗎?可是,玉娘是在乎我的,當初她既然讚同了我的想法,也應是早就想到了這些。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可信上的落款明明白白地寫著玉娘的名字。我……我苦惱傷神之下,很快便為玉娘找到了一個理由,也是仿佛給自己找了一個慰藉,玉娘人美心善,舉止大方,是大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女子,愛慕她的人自不在少數,這其中也必是有很多巨賈或是權貴,也或是武林俊彥,而我又長期不在她身邊,另結新歡也不是無這可能。我很想去當麵問問玉娘,即便分手,也要讓我再見她一麵啊!可是,可是信上說她已遠離青龍山莊,去到那裏又能怎樣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於玉娘的思念無有一刻停止過,而這麼多年下來,我走鏢無數次,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偏偏這青龍山莊卻從未經過。二十多年了,玉娘留給了我無盡的思念,也留下了這封信,也隻有這封信。我……我一直貼身保藏,這麼多年過去,字跡已然模糊,信箋也已泛黃,可是玉娘……”
說到這裏便住了口,他胸口不住起伏,眼角泛著淚光。殷實心中也是激動不已,瞬時便顛覆了父親在他心中的壞爸爸形象,他極力震懾心神,強作鎮定,平靜地道:“那……那封信你一直貼身留著?”
嶽如山沒說什麼,而是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封信,紙箋卻已泛黃,但字跡還算清晰,至少還能辨認得出。隻是這字跡甚是潦草,有些張牙舞爪的味道。殷實接過來隻看了一眼,便連連搖頭,語氣堅定:“這不是家母的字體,家母的筆跡娟秀,難道你沒見過她的字跡?她也從未給你寫過信,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更不知你的訊息,她還怎麼給你寫信?!”
“可是這信……”
“這定是別人寫的,隻不過冠以家母的名諱而已,為的是破壞……”說到這裏稍稍一停,殷實本想說破壞你們的姻緣,可若是如此說,母親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豈非一言帶過?此時此刻,在他內心深處雖然體諒了父親的苦衷,但還未能原諒。他話鋒一轉,說道,“我身上正帶著家母寫的一封信,是寫給遠在洛陽我舅舅的,後來舅舅轉手給了我,這已是兩年前的事。”
說完,殷實也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嶽如山迫不及待地接過一看,不由地淚水縱橫。信中寫的多是關於殷實的事,也順便提了一下她自己的病情,言語中流露出對嶽如山無盡的思念,末了的那一句“昨日的黃花還未凋零,惟不見嶽朗,妹心甚是掛念。”這一句是如此普通,但話裏的情意卻是言真意切,隔了數十年的光陰,這份想念卻未有半點褪色。而字跡娟秀,用詞儒雅,與嶽如山珍藏的那封信上的字跡直是天壤之別。
嶽如山心中劇痛,顯然此事有人從中作梗,破壞了一段原本美好的姻緣,任憑眼淚無聲的墜落如雨,眼前那泛黃的紙箋上已模糊一團,腦中便是一陣恍惚,喃喃說著:“不是玉娘,那……那寫信之人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