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龍城心神一震,機械地道:“剛才少主不是說……”神龍截口道:“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嶽龍城直覺如墮冰窖,一道徹骨的涼氣通遍全身,禁不住渾身打了個顫栗,同時勃然大怒,戳指道:“你消遣我?!”
神龍桀桀一聲長笑,道:“剛才你一心想死,我神龍再不濟,也不願殺一個將死之人,但你現下又想活了,心裏有了強烈的求生欲,所以這才是殺人的好時刻。”
嶽龍城木然道:“我若是真心求死,你反而便不會殺我?”神龍道:“這個自然,試想一下,費力地去殺一個找死的人還有什麼趣味?不過,現在不同了,你又有了盎然的生機,就像是茁壯成長的小樹,散發著蓬勃的朝氣,我就願意殺這樣的人。”
嶽龍城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見過卑鄙無恥陰險毒辣的人,但卻未見過似神龍這般邪惡可怕。的確是可怕,嶽龍城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神龍,就像是看到了極其可怖的東西,他又是渾身一激靈,這並非因寒冷所致,而是恐懼,看不見的恐懼。
恐懼是一種感覺,是抽象的,難以捉摸,但嶽龍城卻看見了,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其實,他隻是看見了神龍的手掌。神龍的手裏攥著一顆乳白色的小球,僅有葡萄般大小,但這便是令無數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霹靂彈,當世最霸道的暗器,更是能將人炸得屍骨無存的超級火器。蜀中唐門的暗器雖與江南霹靂堂的火器齊名,但淬了毒的飛刀鐵蒺藜,如何比得過有如雷霆萬鈞的霹靂彈?霹靂堂能躋身江南第一大幫會組織,自然不是浪得虛名。
嶽龍城看見了這顆霹靂彈,便如同看到死神已到了眼前,心髒猛地抽緊,頭皮一陣陣發麻。他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卻分明地感到臉皮一陣陣發緊,臉色已是蒼白若紙。
神龍嘿嘿笑了起來,將那顆霹靂彈往虛空中一拋,隨即伸手接住,看那神情,就像是捉住了耗子的貓,總得先把玩一番方能盡興,吃起來才會更愜意。他瞟著又在瑟瑟發抖的嶽龍城,就像是看著一隻隨時都會進入自己腸胃中的獵物,臉上帶著得意且猙獰的神色,道:“這可真是個寶貝呀,能將你分開的寶貝。我隻要隨手一拋,你就會四分五裂,你此刻心裏在想什麼?”
嶽龍城看著對方那張獰笑的臉,竟然看出了幾許猥瑣的味道,歎了口氣:“我嶽龍城從小便立誌成為武林第一人,天下無敵,群雄欽佩,揚威江湖,那是何等的風光無限!沒想到卻要葬身於此,想來真是不甘啊!”
神龍冷眼看著嶽龍城,忽然瞥了一眼地下的嶽如川,眼珠一轉,忽道:“你還有活命之機。”
嶽龍城聞言本能地臉色一喜,隨即又變得黯然神傷,一聲長歎,戚聲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你就莫要再取笑啦!”
神龍微笑道:“本少主從不說假話,說到做到。”嶽龍城哼了一聲,並未說什麼,但他的神情已是在回答。在他心裏,若說神龍說話算話,就如同羊羊不吃草改吃肉了,和尚不念經隻泡妞了,總會讓人啼笑皆非。然,嶽龍城既沒啼哭,也沒發笑,而是一臉悵然,道:“你又要玩什麼把戲?”
神龍嘿嘿笑著,道:“不是把戲,而是好戲。你們二人之中,隻能有一個活著離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說罷,他便回身坐在了那塊大石上,再麵向嶽龍城時,又補充了一句:“辦好了,那人便可以離開了,我絕不阻攔!”
嶽龍城聞言雖是不信,但也下意識地看了叔叔一眼。此時,嶽如川雙眼微閉,神情疲倦之極,顯然並未聽到神龍的話。霎時間,嶽龍城心念電轉,適才的凜然赴死,經過神龍的這一番戲謔調侃,早已飄散如煙,再也無法如此坦蕩,再也回不到從前,畢竟不想活的人還是少數,嶽龍城還年輕。
年輕人總是有很多想法,也可說是希望或是夢想。有夢想總歸是好的,人總不能像個悶頭葫蘆一樣掛在門楣上庸庸一生無用一世吧。
就在這麼短的時光裏,嶽龍城卻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了複仇,有道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身為人子豈有不報之理?然,要想報仇,就須得活著,死人是無法複仇的。同時,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這件事在此刻想起,有些不倫不類的範兒,但他卻無法控製自己的這種情緒。
確切的說,嶽龍城想到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