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月華如水。
一輪圓月掛在淡黑的天幕上,散發朦朧而清泠的光,大地萬物染上了一層霜色。四下裏靜悄悄,唯有風吹蟲鳴的細微聲響。萬籟俱寂的深夜,躺在床上,傾聽這種聲音,油然而生一種久違的熟悉,這像極了家鄉的田野,像極了郊外寧靜的夜晚。沒有喧囂,沒有困頓,腦海裏很自然的會浮現出一幅幅童年的圖畫,畫上色彩斑斕,五色十光。
此刻,嶽如山正躺在床上傾聽窗外的唧唧蟲鳴,心裏一片溫馨。他來到房裏便躺在了床上,不知覺幾個時辰過去了,可他卻還沒睡著。腦海裏像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幕幕奇異的畫麵,有童年的幻想,有年少的癡狂,更有年輕時的愛戀。殷玉娘那清麗脫俗的容顏不止一次地出現在他的眼前,笑靨如花,一如當年。
二十多年前,嶽如山第一次見到殷玉娘時,便被她那絕美的容顏所吸引,彼此有好感,幾日來的相處,玉娘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他無法控製地愛上了那個楚楚動人又小鳥依人般的女子,那溫柔而善良的姑娘。這麼多年過去了,歲月如流水,韶華逝去,當年的小姑娘也已不再年輕,昔日的少年子弟鬢邊也添了幾絲白發。可是,在他的記憶裏,玉娘依舊是當年的模樣,半點兒也未改變,或者他未見過玉娘現在的樣子,但在他心裏,不管玉娘變成什麼模樣,都是他永遠的女神。隻是,舊時的一封書函,斷絕了兩人的來往,卻割不斷彼此的思念。如今,他早已揚名立萬,更有能力迎娶玉娘,但玉娘卻已永遠地離開了他,連最後一麵都未能見到。他很想當麵述說分別後的相思,很想當麵再叫一聲她的名字,可這已成奢望,一個遙不可及的念想。曾經的山河歲月,在這一刻變得是那樣清晰,往事曆曆在眼前,卻已隻剩下無盡的追憶與思念。
思念是一種牽掛,是一種心靈的渴望,同時也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出沒在心裏。
想著想著,嶽如山眼角滾落了兩大滴熱淚。他翻了個身,便望見了窗外夜幕上的圓月。清泠的月光,似乎沒有半點溫度。明月啊明月,為何你要在人分別的時候才圓呢!明月卻無語,夜風呼呼地吹來又吹去。此時,月已升至中天,遠處更鼓樓裏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嶽如山突然眼珠一轉,仿佛一下子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一骨碌坐起身,披衣下床。“咚,咚——噗”,打更的鑼聲似乎還未消散在風中,已是亥時一刻。
嶽如山沒有走向門邊,而是來到窗前,縱身一躍,便輕飄飄地落下了這座三層的小樓,腳下渾未發出半點聲響,輕得就像是二兩棉花,竟不似血肉之軀。
已是深夜,子時很快就要到來,這亦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大街上闃無一人,四下裏寂靜無人語。然,嶽如山剛站穩腳跟,便聽到了人語,更看到了人。三個人,兩男一女,借著清泠的月色看得分明,正是黃夔兄妹與劍神謝璧。
黃夔遠遠地一抱拳:“總鏢頭休息得可好?”這雖是寒暄打招呼,但也是可有可無的話。不知為何,嶽如山還反感他這種惺惺作態的虛偽,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了這種感覺。這次再見到,反感更是強烈。不過,嶽如山走南闖北經年,閱人無數,早已不複少年莽撞的心性,而是經歲月而曆練了一分堅韌與內斂,雖不敢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但也是喜怒不形於色。他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黃芸接口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動身吧。”黃夔抬眼望了望遠處,似乎這一眼便看到了遠在十數裏之外的七星觀,說道:“還來得及,咱們邊走邊聊。”
幾人旋即動身趕往七星觀。這七星觀雖在多年前大有來頭也大享盛名,但除卻黃夔外,其餘人都是不得此觀的地址。他們隻得跟著黃夔,一路上寒暄幾句,但足下不停,看似閑庭信步,幾人邁的步子也不是很大,更非奔跑,但隻一刻鍾的光景,七星觀那三個紅漆的大字便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