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哥——”
謝璧剛走出兩步,聞聲隻得回過身,心裏亂作一團,像是一鍋翻滾的粥,還冒著熱氣。他張了幾次嘴,應該要說些什麼的,偏偏心裏是如此的荒蕪雜亂,即使如此也不能保持沉默,說出的話已有些語無倫次,“黃姑娘,時候不早——這是你的閨房,我一個大男人——夜色已經很深了,明日應該有暴風雨,我——房裏這麼香,外麵還有丫鬟,我就知道是你的閨房,我應該——我還是離開吧,這裏是個鎮子……”
“璧哥,”黃芸站起身,盈盈地走到謝璧麵前,她的美麗就在眼前,她的呼吸吹氣如蘭,她的聲音輕柔的也像是那飄灑的月光,“你是來養傷的,為什麼要離開?!”
“我的傷不礙事,我……”謝璧望著身前的黃芸,一顆心抑製不住的狂跳起來,腦海裏忽然一片茫然,像是斷了的片子,又像是戛然而止的車輪,張著嘴卻說不下去了。
“夜色已深,璧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美啊!”黃芸柔柔的說著,她的臉蛋兒比今晚的月亮還要美,她的眼波比今晚的月色更朦朧。
“你我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又是獨處一室,我……”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黃芸湊了過去,她的紅唇險要觸到情郎的嘴巴,“璧哥,你已經得到了我的心,為何……為何還要拒絕我的人呢?莫非你……你的心裏還是沒有我?”
她的俏臉忽然紅了,但眨眼間又恢複了常色,眼神少了一些朦朧多了一抹清泠,“璧哥,你回答我!”
“我……黃姑娘……”
“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黃芸的語氣不容反駁。
謝璧抬眼看了一下黃芸,下意識地又轉過了頭,竟是不敢接觸她那帶著淡淡幽怨的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轉過身,望著窗外的荷塘月色,心裏還是那樣的亂,像是打著旋風的飄雪的夜晚。
兩人相識不久,但經曆的事也已不少,也曾有過生死的瞬間,也曾有過誓死相守的畫麵。這些回憶裏也有一些甜蜜的東西,也有一種牽掛的溫暖。說是不愛,已是很遙遠的冬天。說是喜歡,心裏融化冰雪的春天。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經受的風霜,宛如昨天,曆曆在眼前。不是不愛,他心底永遠留著另一個她的空間;也是不愛,他永遠無法忘記師妹那絕美的容顏,他的心已被塞滿,已經無法留住另一個她的溫暖。
可是,他得到了她的心,她把她的人毫無保留地給了他,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比生命更珍貴,比甜蜜的回憶更深刻。也是生死相依,也是不離不棄,他該怎麼辦?
轉身離去容易,但內心的譴責無期,他怎能忍受她癡癡的絕望,任憑一顆心支離破碎;他怎能視而不見,任由她冰清的淚水在午夜裏墜落成雨。
其實,他已經愛上了她,隻是他不願相信,也是從未這樣想過,因為他深愛著他的師妹,那個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師妹。不過,他的這份愛是他手製的想象,想象裏那已經很遙遠的童年,但這並不是真的愛,盡管這也是一種無盡的牽掛。
小時候的純真足夠回憶一生,但這回憶裏未必就是愛。其實,他已經把對師妹的思念和眷戀潛移默化地轉移到了黃芸身上,隻是他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黃姑娘,我……”明明已經想好的措辭,話到嘴邊卻又失去了最後的力量。
“我要你留下,我隻要你!”黃芸從背後緊緊抱住了謝璧,但淚滴卻從眼眶溢出,像是一串晶瑩的珍珠。
謝璧長籲了口氣,似乎擺脫了某種枷鎖,也似是衝開了什麼牢籠。他分開黃芸那春蔥般的一雙手,慢慢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她,什麼話也沒說。
有時候,眼神比話語更清澈;有時候,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燭火熄滅了,但朦朧的月光還是揮灑著,極力渲染著那片夢一樣的輕紗。夜風溫柔的吹拂,荷塘裏的一支荷花悄悄綻開了蓓蕾,一隻五彩的蝴蝶撲閃著那謎一樣的輕翼,忽然立在了上麵。
翌日清晨,謝璧剛睜開眼,便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起身到窗前,萬花叢中坐著一個身披輕紗的少女。
她就那麼很自然的坐著,像是清晨出來散步累了坐下休息片刻,也像是陶醉於這畫一樣的美景。
她眼睛望向別處,像是正在觀賞著什麼,也像是什麼都沒看,但眼神一片朦朧。腳畔的小草正在發芽,四周紛飛著流連的蝴蝶,這一刻她就像是這花中的仙子,那麼純淨又那麼芬芳。
謝璧忽覺一股清香圍住了自己,圍住了樓台荷塘,圍住了整個天地。也不知是花草的香氣,還是來自黃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