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武學修為雖然差著一個階,但一個劍法高超,一個內力精湛,百招之內,實是難分高下。況且,鳩天印縱橫江湖數十載,幾乎會遍天下群雄,無論切磋或是較技,又何止百場,臨敵經驗自在謝璧之上。
不知不覺間,狼牙彎月已升至中天,淡淡的月華猶如浸在水裏的寒霜,四下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這股寒意並非僅僅是月光,更多的是來自兩人的劍氣刀光,劍氣縱橫,刀光如電。這是一場絕頂高手的廝殺,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飛迸的勁氣使得四下裏氣溫驟然下降。
激鬥中,謝璧突然一聲淸嘯,腳下運勁,“哢”地一聲,一根粗如兒臂的樹枝應聲而折。謝璧飄身踏上樹枝,單腿而立,向著遠處飄去。
鳩天印一聲冷喝:“哪裏走?!”身形一恍,飛身也踏上了那根飄飛的樹枝,跟著便是一刀當頭劈落,刀風銳急,夜風中陡然爆出了一聲虎嘯。
謝璧長劍直出,刺向對方心口,快如電光石火。鳩天印隻得回刀相救,眨眼間,兩人又鬥了個旗鼓相當。
轉瞬間,鳩天印招勢突變,猱身進擊,上躥下跳,左躲右閃,雖是身法靈活如猴,但在這幾尺長的樹枝上,頗顯滑稽。然,招數卻是狠辣異常,淩厲凶殘,偏又層出不窮,顯是直欲擊殺謝璧而心甘。
再看謝璧,隻見他凝身不動,隻是左一劍、右一劍的隨手劃著圓圈,看似不經風塵,但鳩天印那淩厲狠絕的招數居然猶如螳臂當車,頓告無效。其實,比武較技,輕描淡寫的從容遠勝過驚濤駭浪的張揚,平淡之中才能見神奇。任憑狂風雨暴,我自安如泰山,這才是武學的大境界。
由此一點,便可看出鳩天印的武功比之謝璧還是有所遜色。差了一個階,就是差了一個階,再小的差距也是差距。勝負與生死往往便是取決於這些細枝末節。有時武林人的決鬥,分勝負的時候也是決生死的時刻。
又鬥得數招,鳩天印突然大喝一聲,揚手出刀。他雖是劈出了一刀,但四麵八方皆是刀光,猶如漫天飛雪當頭壓落,已將謝璧籠罩其中。他已使出了絕招,絕命的招數——八方風雨式。
這套“八方風雨式”共八八六十四刀,卻是一氣嗬成,出手如電,在旁人眼中,便似隻揮出了一刀。近幾年來,他已極少使用,因為像他這樣武神階的高手實是鳳毛麟角。如今,他再一次使出了這套絕招,既是絕殺之招,亦是保命的招數。因為,他早已感到了壓力,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使得他喘不過氣來,猶似虎豹沉入了深水,蠅蛾落入了蛛網。
血影刀甫自遞出,四周便是風聲大作,嗚嗚勁響,猶似山雨欲來的前兆。
這一招幾乎無懈可擊,更是無招可破,絕命的招數通常都是一招致命。
然,就在那漫天的刀光堪堪襲至謝璧頭頂時,鳩天印驀地一聲驚呼,旋即向地麵落去。
原來,謝璧眼見這一招極是玄奧淩厲,無論閃避或是格擋,均無法破解,甚至無法應付,靈機一動,當下腳下運勁,震斷了那根樹枝。鳩天印一腳踏空,自然要向地麵落去,那一式絕招便不攻自破。不過,他乃是武神階的高手,武林中的絕頂高手,若是有所防備,縱然跳落百丈懸崖,也是毫發不損。隻是,他正全神貫注的全力施為,眼見便要為胞弟報仇雪恨,哪會料到謝璧竟會忽然使出這麼一記怪手,哪裏還能有所提防?
那根樹枝碎為齏粉的同時,謝璧毫不停留,使一招“海底針”,長劍一擺,頭上腳下地朝鳩天印當頭刺落。
鳩天印甫自踏上實地,謝璧掌中的長劍便刺進了他的頭頂心。緊接著,謝璧一個鷂子翻身落下地來。與此同時,鳩天印頭頂鮮血飛射,如同下了一陣血雨。
他直挺挺地站著,雙目暴突,眨眼間便布滿血絲,瞳孔渙散,但眼中寫滿了不信與驚愕。驀地裏,他喉間格格兩聲,便覺眼前一黑,四周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死亡豈非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咚”地一聲,鳩天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中。
一代武學巨擘,堂堂的馬幫之主,會遍天下英豪,曆經百戰而無傷,卻死在了此處,死在了這暗夜的荒林。
遠處傳來了淒厲的狼嚎,倍添淒涼。夜風吹過,四下裏便氤氳起濃濃的血腥氣。
便在這時,遠處鼓樓裏又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三刻,也便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