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鳩七刀的臉上突然現出了極其溫柔的笑容。其實他笑得並不溫柔,不論什麼樣的笑,展現在他那張肥嘟嘟的臉上,都會顯得很溫柔,因為他是“佛麵閻羅”。他道:“你不告訴我們,難道就不怕我們會宰了你嗎?”
沒有人會不怕死,蕭煥當然怕,他的眼中已有了懼色。他直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落在虎口的小白羊。但他還能跑,他忽然轉過身,向著門口疾奔而去。
陰絕殺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話落掌出。
他號稱“魔掌搜魂”,這一掌實有驚天動地之威,即便一流好手也極難招架,何況是蕭煥!
砰然一聲大響,陰絕殺踉蹌彈退了三大步。
“三怪人”俱是心中一震——難道這年紀輕輕的蕭煥還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蕭煥絕不是,因為出手將陰絕殺震退的是另外一個人。
陰絕殺驟然轉過頭,雙目如電般瞪視著那個伏案睡覺的人,突然掃帚眉一聳:“原來是名動八表的拜月教總使‘毒手神鷹’薛荒原,幸會幸會。”
那人直起腰,一聲長歎,說道:“江湖中早就沒了拜月教,更不消說拜月教的總使了,老朽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陰絕殺皮笑肉不笑地道:“總使過謙了,不知韓大俠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毒手神鷹”薛荒原道微微一笑,淡然道:“貴幹倒沒有,老朽隻是想做一件小事而已。”
“哦?”陰絕殺追問道,“什麼事?”
薛荒原指了指蕭煥,淡然道:“這少年很可憐,老朽膝下無兒,想將他帶走,並將他扶養成人,將來也好給我養老送終,不知陰先生意下如何?”
陰絕殺咂著嘴道:“依老夫看……此事不好辦,不好!”鳩七刀叫道:“老陰,別跟他廢話,我受不了,我真想宰了他呀!”
薛荒原搖頭歎息:“看來我得走了!”陰絕殺一愣,歡聲道:“你要走?你真的要走?”
“是的,我走了。”薛荒原說走了就走了,這句話剛說完,客棧中便不見了他的身影。然,那“三怪人”的臉上卻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薛荒原已經走了,為何他們還會有這種表情?因為薛荒原並非一個人走的,他走時還順便帶上了蕭煥。
“三怪人”怔了怔,便一齊奔出客棧,但見雪地裏的兩個人影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風裏遠遠傳來了薛荒原清晰的聲音,他隻說了兩個字——再見。
再見,有時是再見,有時卻是永不再見。
“三怪人”的臉上俱已現出無比憤怒的神色。陰絕殺實是怒不可遏,大喝一聲,一拳擊在牆上,造成五指粉碎性骨折。
鳩七刀忙道:“別這樣,你千萬別這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陰絕殺歎道:“我抓狂了!”
鳩七刀瞥了一眼,又道:“不礙事,皮肉傷。”陰絕殺吼道:“姓韓的,有種你別走,你給我回來!”
“唉,老三太狂躁了,他的精神肯定出了問題!”鳩七刀搖了搖頭。
蕭九娘突然一聲長笑,說了一句毫無來由的話。她道:“織夢城不會再有金牌使者了!”
月明星稀,大地一派通明。
蕭煥抬頭便可望見夜幕上的圓月,因為他就站在窗前。窗前花影遍地,遍地花瓣,風裏帶有了濃濃的花香。
有花香自然便有花,鮮花就開在窗前,開在滿山遍野。然,已是深冬,怎還會有鮮花呢?
這裏偏偏就有鮮花,各色各樣的花,卻偏偏沒有梅花。應該在冬季開放的花沒有,不應該在冬天綻放的花兒卻開得姹紫嫣紅,爭奇鬥妍,這裏真的是個奇怪的地方!
“毒手神鷹”薛荒原就住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他也是個奇怪的人,至少蕭煥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自他住到這裏後,就沒有見過薛荒原。但蕭煥的一日三餐從未欠缺,這裏的仆人總能按時送到。
蕭煥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寂寥,這其實是種孤獨感。他雖然滿心的憤懣和憂慮,但他畢竟還是個少年。
少年人總是耐不住孤獨的,他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但他在這裏能見到的就隻有那個送飯的仆人。此刻已是該吃飯的時候了,那仆人也該來了。
的確來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