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咫尺天涯情斷腸 相顧無言淚千行(2 / 2)

築風默默地退了出去。屈巫顫抖著手拿起帕子擦著流到她頸脖裏的湯藥,心中已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他不敢想下去。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銅壺滴漏的水滴聲,在空間裏靜靜地回響。

築風很快帶來了宮中的禦醫,而且是四五個組團而來。

周定王見築風拿著七殺令牌闖宮,竟是為了屈巫的女人,心中多少有些驚詫和憤怒。這個屈巫也太膽大妄為了一些,也太不把他這個天子放在眼裏。

但他按下了心中的不悅,涵養極好地將醫術最好的幾個禦醫全部派了過來,他要用這種姿態告訴屈巫,大周天子是個胸懷博大的人,值得七殺門為他拚死效力。

幾個禦醫會診過後,麵麵相覷一番,終於有個胡須花白,姓張的禦醫說:“夫人顱內淤血,壓迫了大腦神經,身體機能受到影響。先用銀針刺激相關穴道,看看能否恢複一些功能。”

屈巫點頭。盡管數十根亮晃晃的銀針,插在姬心瑤身上,讓他膽戰心驚。但此時張禦醫等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抓住了就會死死不放。

到底是宮中禦醫技高一籌,姬心瑤雖然沒有醒過來,但知道微微地張口,能咽下湯藥了。屈巫看到了希望,他連忙追問著張禦醫,說:“是不是很快就可以醒來?”

不料,張禦醫與幾位同仁小聲商量一番,對屈巫歎了口氣說:“能否醒來要看夫人的造化了。若是出血已經止住,淤血又能自我消化,有個十天半月就醒來。若是出血止不住,可能要危及生命。或者,淤血長久不能自我消化,也許就醒不過來了。公子還是要早做打算為好。”

張禦醫等人,並不清楚屈巫是什麼人,見周定王如此重視,因而也是非常上心。他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起碼能用湯藥暫時保住姬心瑤的性命,但他們一點也不敢誇口,隻能實事求是地說著病情。

屈巫猶如受到了重擊,眼前一陣發黑。他茫然地看著張禦醫等人離去,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築風隻得趕緊跟上去,將他們送到了大門外。

淡淡的月色從糊了軟煙羅的窗戶流瀉進來,屋內顯得更加靜謐。

屈巫坐在床沿,抓著姬心瑤的手,他呆滯而又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姬心瑤沉睡的麵容。

時光一點一點地流逝,他渾然不覺。誰也不敢進來打擾他,晚飯期間,築風悄悄地進來一次,見屈巫那般神情,他咽下了想說的話,悄悄地退了出去。

銅壺滴漏報知已是子時,屈巫猛地一怔。深夜了,黑乎乎的,她若是醒來會不會害怕?隻要自己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她就不會害怕吧?她現在還能感知我嗎?她沉睡的世界裏會有我嗎?若是沒有我,她一定會害怕的。

暗淡的月色下,姬心瑤依然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冷寂,飄上了屈巫的心頭。突然,一陣恐懼,攫住了他的心,他無法自持地俯在姬心瑤身上,哽咽著說:“心瑤,你快醒來,我也害怕,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淚,一滴一滴地流到了姬心瑤的肩胛窩裏。

從小到大,他很少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有堅強的意誌。這是他打小就懂得的道理。唯一一次的淚如泉湧,是狐兒三歲那年父母突然蒙難離世,用他們的兩條命換了狐兒的命。

此時,他的淚,是心海泛濫濺出的血滴,是肝膽俱裂迸濺的苦汁。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他也不想控製自己。若是用眼淚能喚回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願意嚎啕大哭。

從小到大,他也從沒害怕過什麼。他三歲能作詩,七歲出口成章,十三歲,被師傅傳授了一身絕世的武功。文武雙全才華蓋世,盡可以遨遊天下,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上天山遭遇雪崩被埋冰窟,他沒有害怕過;被神秘部落的阿依古麗差點剜心,他沒有害怕過;困在大沙漠裏走不出來,他也沒有害怕過;被羋如下蠱受萬蟻咬噬,他沒有害怕過;被楚莊王用攝心丸控製,他也沒有害怕過。他相信自己是強大的,能夠戰勝一切。

可現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害怕,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傾盡一切去愛的女人,或許,就這樣再也回不來了。他不能想象,他的世界裏如果沒有了姬心瑤,還能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