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征書也看出了餐桌上的微妙氣氛。姬心瑤待他猶如親生,此刻,見她滿臉的慌亂,他心中竟是一陣難過。他不由得想起了父親夏禦叔,想起了他們一家三口在株林莊園的快樂生活。
隻有伊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到底什麼也沒敢說,默默地低下頭吃飯。幾個人就這樣吃了一頓非常沉悶的晚飯。
洛邑的氣候比山中要悶熱的多,忽然間,空中就落下了幾點雨。
姬心瑤站在廊下朝天空看去,心中慌亂而傷感。
到洛邑的這一路上,她將自己的心事埋在了心底,努力抹去自己是個不祥之人的陰影,盡可能地給他歡笑。說不定自己哪天就會離去,何必不讓眼前的幸福真實一些。
一對燕子在雨中急速地飛過,姬心瑤定睛看去,廊簷下竟有個它們的小巢。那巢裏有它們的小兒女吧?下雨了,它們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嗎?
鳥兒和人原本都是一樣的。姬心瑤輕輕地歎了口氣。
飯後,屈巫借口對這個新家不熟悉,讓兒子陪他四處轉轉。他現在會對兒子說府邸被抄的事的嗎?他的兒子知道自己母親死了,能諒解我嗎?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他,害得他們父子之間起了嫌隙。姬心瑤覺得胸口悶悶的,想舒口氣卻又舒不出來,難受極了。
雨漸漸地大了起來,雨點打在屋頂上,發出了“劈裏啪啦”的響聲。他們現在轉到哪兒了?會不會淋雨?姬心瑤正要喊丫鬟,去給他們送傘,卻見屈巫出現在長廊的另一頭。一身飄逸的天青色,豐神俊朗地向她走了過來。
屈巫遠遠地看到姬心瑤仰頭注視著天空,暗暗的天空中雨絲飄忽,仿佛拉扯出千萬條的思緒。她在想什麼?狐兒的情緒讓她難堪了。想讓狐兒馬上接受她,怕是有困難,隻能慢慢來吧。
剛才,屈巫拉著兒子四下走了走,幾次想說郢都府邸和羋如的事,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其實,兒子還是懂事的,轉了一圈,就催他回房休息。屈巫無語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心中多少有些愧意。
姬心瑤看著屈巫走近,衝他溫柔地笑了笑,說:“正要讓人給你送傘呢。”
屈巫伸手拂去她臉頰上的一絲亂發,說:“想什麼呢?看著雨絲出神?”
“嗯,就是在想、想那軟劍,我丟到株林了。那是外祖母家傳下來的寶貝,不要被我弄丟了才好。”姬心瑤慌亂地找了個理由。
屈巫抿了抿嘴唇,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憂傷,她眼中的無奈。不過,他不想說破她慌亂的托詞,就順著她的話說:“我讓人去找吧,找到了就讓他們送來,可好?”
見姬心瑤點了點頭,屈巫又說:“那日離開山中別院,將冰蠶送到密室時,我特地給你拿了本《內功心法》,記得千意婆婆教過你。你好像沒上心。以後,可不許偷懶了。”
姬心瑤在心底輕歎了一聲,你總是為我考慮這麼周全,我又能為你做什麼呢?她看著他輕聲說:“在你身邊,我需要用功嗎?”
“你至今在何事上用過功?”屈巫故意岔開了話題。他知道兒子的態度牽扯了她原本就很脆弱的心,他想讓她開心起來。
姬心瑤紅了臉,不過,長廊上已經暗了下來。她嘟著嘴小聲說:“反正我在你眼裏一無是處。”
屈巫伸手攬過她,將她環在自己的懷抱裏,笑著說:“你在我眼裏確實沒有多少好,不過有一點還不錯,就是傻得可愛。”
姬心瑤不樂意地說:“我很傻嗎?我怎麼感覺自己挺聰明呢!”
屈巫好不容易忍住笑,連聲說:“你很聰明,很聰明,行了吧。”他一直都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卻在麵對姬心瑤時,說話,眼神,都滿含了笑意。或許這是上天的安排,他就是喜歡她的本真,她的不做作,甚至她的任性,她的一切。麵對她,他隻有無限溫情和陶然心醉。
姬心瑤轉過身子,將頭伏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地伏著。此刻,她的心裏隻能是感動。她知道屈巫這番話的苦心,知道他很在意自己。
屈巫摟著她沒再說話,看著雨點在地上漾起了一個個的水花,然後交織在一起,變成一片濕潤。
終於,他俯首在她耳邊輕聲說:“心瑤,狐兒他已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不要操之過急,好嗎?”
姬心瑤抬起了頭,看著屈巫在黑暗中熠熠閃光的眸子,心中竟如刀絞一般,自己真的要離開他嗎?自己有勇氣離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