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心瑤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屈巫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胸腔裏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他多麼想衝上去,不顧一切地帶她遠走高飛。
可是,他不能。他隻能心痛地看著她滿含幽怨甚至是憤恨地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大門外,他才縱身躍過圍牆,向大殿奔去。
屈巫溜了回去,那名弟子還守在廁所門口,見他回來忙報告說,期間有位將軍來上廁所,被他攔了下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屈巫。
屈巫狐疑地看著他。那弟子說:“巴豆,鄭國弟子送來的。或許門主能用得上。”
屈巫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笑意。想不到這些弟子如此機靈,竟然幫自己考慮的十分周密,如此一來,吃壞肚子的借口就萬無一失了。他點點頭,將那巴豆吞了下去。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殿裏依然鶯歌燕舞,秩序井然而不失幾分熱烈,那是楚國的幾位將軍在不時地拍著楚莊王的馬屁。
屈巫默默地端起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姬心瑤決然而去的身影,牽出了他心底十分複雜的情緒,苦澀、怒意還有心痛。
你是怪我將你送回株林嗎?你的敏感你的自尊我何嚐不知!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黃泉路上,本來就無老少。你竟敢說這樣的混賬話來氣我!
天下之大,是有容身之處。可眼下哪裏才是你的容身之處?送你回株林,無異於在我心頭插上一把鋒利的刀,血會濺得我滿身滿臉,時時刻刻都猶如萬蟻噬骨。可我別無選擇。於我,沒有什麼能比你的生命重要。
鄭國你不能留。隻要留下來,任憑你藏在何處,姬子堅也會找到你,毫不猶豫地將你送給楚莊王。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楚國你不能去。晉國你更不能去。鄭國背晉投楚,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晉成公本就不是善茬,何況你們之間還有求親不成的結。你在晉國是有個未曾謀麵的二公主姐姐,如今她已是自身難保,豈能保護了你?
與鄭國接壤的還有一個宋國,宋文公死抱著晉國的大腿,我敢斷定你隻要一拿出通關文牒,他就會將你押送到晉國。那麼,等待你的將會是什麼?我預測不出來,我也不敢去冒這個險。
你唯一可去的隻能是株林。我最不願意你去的地方。
我隻能賭陳靈公他在江山美人之間選擇了江山。他廢後之後,楚莊王曾給過他一封信,雖然我不知道那信的內容,但推測是為了長公主而威逼利誘,這應該就是他下聘之後遲遲不來接你的原因。
你到了株林,他會在第一時間得知。我不敢想象,他若一意孤行,你會怎樣處置?心瑤,你一定要給我一點時間。不要辜負我。
其實,株林的安全也是短暫的。楚莊王隻要得知你回了株林,他一定還會派殺手去。我會盡快去帶你離開。你一定要等我。
屈巫的心隱隱作痛,巴豆也起了作用。心口的鈍痛和腸胃的絞痛,讓他臉色驟變,他不自覺地彎下了腰。
“屈大夫,你很難受?”旁邊的那位將軍離開自己的長幾,坐到屈巫身旁關心地問道。屈巫皺著眉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大王都問了好幾次,真是王恩浩蕩啊!”那位將軍話中有話,不無嫉妒。
屈巫抬頭向楚莊王看去,恰好碰上他掃視過來的眼光。屈巫趕忙站起來,卻又捂住肚子坐了下去。楚莊王扭頭示意身後的宋禁衛長,宋禁衛長向屈巫走了過來。
“屈大夫,您沒事吧?”宋禁衛長問道。
屈巫連忙說:“沒事,沒事。代我謝大王。”說罷,趕緊起身向廁所跑去。這回,他是真的要上廁所。
不一會兒,屈巫已經跑了好幾趟廁所。跑肚拉稀,他是生平第一遭。想不到一粒小小的巴豆,就折騰如此。死丫頭,為了你,我真是什麼都做下了,你竟還敢跟我置氣。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他恨恨地在心裏罵道。
楚莊王皺起了眉頭。一晚上都在上廁所,而且越來越頻繁,真是煞風景!“傳禦醫”他輕聲對宋禁衛長說。
隨軍的禦醫很快來到屈巫麵前,伸手搭著他的脈,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猶疑地說:“屈大夫是吃了不潔的東西?”
屈巫的眼中滑過一絲笑意。他知道禦醫都是老油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在腦海裏紮了根。他一定是診出了巴豆。之所以說出一句試探的話,是看屈巫的態度。若是屈巫認可,這事就算過去了。若是屈巫不認可,他才會說出巴豆。然後,必定會鬧個天翻地覆,查找巴豆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