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波濤起伏的屋宇,到處是回廊,到處是院落,厲王爺睡在哪?
屈巫在一個亮光處跳了下來,一個矮小的府兵見突然淩空降下一個黑衣蒙麵人來,嚇得丟掉燈籠就要拔劍,卻被屈巫一手接過燈籠,一手將他按住,輕喝道:“厲王爺睡哪?”
矮小府兵還想掙紮,屈巫不耐煩地說:“快說,我找他有要事。”
矮小府兵眼珠轉了轉,有心想大喊,可見眼前這人的身手,怕是還沒喊出來,自己小命就沒了。但如果告訴他厲王爺睡在哪,被厲王爺知道,自己小命也會沒了。
橫豎都是死,自己就賭一把吧。也許他真的是找厲王爺有事,而不是來殺人的。
矮小府兵很鎮靜地說出了厲王爺在哪間院落,而且還很詳細地說出了路徑。
屈巫不禁有些詫異。厲王府的府兵不簡單啊,他不由想起築風說過鄭國暗莊裏一個在厲王爺手下死裏逃生的弟子,他的後背上有著狼頭刺青。
他突然靈光一閃,迅疾地點了矮小府兵的穴位,放下燈籠,解著他的衣服。矮小府兵不明所以,臉上閃過詫異,顫抖著聲音問:“你、你幹什麼?”
屈巫繃著臉,暗自腹誹,你以為我想幹什麼?就你這樣扔大街上恐怕都沒人願意多看一眼。他迅速地將矮小府兵的衣服扒了下來,繞到他後背看去,果不其然,一個黑色的狼頭,在月色下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屈巫伸手拍開他穴道的同時,人已經閃不見了蹤影。矮小府兵被涼風一吹,連打幾個冷顫才醒悟過來,趕緊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發了好一會兒愣,才裝成沒事人一般,拾起一旁的燈籠,按著自己負責的路線巡邏去了。
屈巫跳到厲王爺睡的院落裏,重重地跺了下腳。厲王爺立刻驚醒過來,他抓起靠在床頭的金刀,大喊一聲“誰?”話音未落,他已經出了屋子。
屈巫拉下了麵罩,清朗地稱呼一聲:“厲王爺,別來無恙。”
“屈巫?有何貴幹?”厲王爺不客氣地直呼其名。深更半夜到此,搞什麼名堂?為戰事?為心瑤?還是為七殺門他師傅?厲王爺迅速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覺得都有可能。
“厲王爺,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屈巫此番深夜來見,是為兩國交戰之事。”屈巫沉著地答道。
厲王爺沉默著。前番姬心瑤來說過之後,他找了幾個本家王爺商量一番,大家都有點動搖了。可厲王爺卻似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堅決要和楚莊王耗下去,他就不相信,楚國山高水遠的,他們的糧草能跟得上,現在天寒地凍的,他們還能撐多久。
屈巫見厲王爺一言不發,便直截了當地說:“楚軍的糧草今天到了,而且還會源源不斷,再耗下去,隻怕新鄭要斷糧了。”
屈巫感覺厲王爺和楚莊王在性格上有幾分想象,都屬於那種爭強好勝之人,但他比楚莊王剛愎自用,也沒有楚莊王的雄才。和他這樣的人繞彎子一點意思都沒有,再說,他也沒時間和他繞彎子。
厲王爺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寒光。冷冷一笑說:“斷糧?你們就是再圍上一年半載,我們也不會斷糧。”
真是打腫臉充胖子,都已經餓死人了,還吹。當然,你們王府也許一年半截不會斷糧,可黎民百姓呢?這城裏上不巴天下不巴地的,你讓他們喝西北風去啊。
屈巫稍稍頓了下,頗為誠懇地說:“厲王爺,屈巫並非說客,但據我所知,楚國不過是要與你們結盟而已。何苦呢?子夷在時,兩國本已交好。現在不過重續前緣罷了。”
厲王爺敏感地察覺到了屈巫的用詞。記得他以前一直是稱吾王吾國,而今天他用的是楚軍楚國。他不是官複原職了嗎?這僅僅是為了表明不是說客的立場嗎?
他看著屈巫,疑惑地問:“禦駕親征就是為了結盟?”雖然他知道所謂的結盟其實是鄭國臣服,但他仍然不太相信楚莊王不是為了滅掉鄭國而來。
屈巫點了點頭。他見厲王爺心思已活,知道自己不宜再多說,何去何從他已經明白。便說道:“厲王爺,屈巫前些日子讀史,總結了幾句話,也不知道對不對。念給您聽聽?榮枯有數,得失難量,莫以成敗論英雄。黎民百姓,溫飽自足,不以榮辱定是非。”
說罷,屈巫也不等厲王爺說對還是不對,做了個抱拳告辭狀,縱身上了屋頂,轉眼消失在月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