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在飛揚。新鄭,顫栗在凜冽的寒冬裏。
風卷著雪花,狂暴地在新鄭街頭橫衝直撞,衝開貧苦人家原本搖搖欲墜的門窗,扯下破屋子上的茅草,撒進冰冷的雪花。
“這場雪一下,明日裏街上怕是無人了。”姬心瑤靠在床上和紫薑拉著話。屋裏生了火盆,又掛了厚厚的窗簾,暖和了許多。雖然與以前的生活無法相比,但眼前能有這樣,已經讓她很知足了。
“是啊,幸虧我們去搶了些東西。”紫薑走到床頭,將姬心瑤的兩件首飾遞還給她。
“不是沒銀子了嗎?你又找隔壁他們要了?”姬心瑤有些薄怒。屈巫的感情漩渦強烈地裹挾著她,她必須要掙脫,她不能讓他陪著自己墜入深淵。
紫薑搖了搖頭說:“是忠兒他們將自己的碎銀全部湊給了我。怕是再也買不到東西了。”說罷,輕輕地歎了口氣。
姬心瑤見她歎氣,心中也是黯然。想了想故意打趣地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所不能的紫薑了也發愁了。”
紫薑見姬心瑤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真是恨得牙直咬,心道你要是隨屈巫走了,哪會遭這個罪。
“要不,我明天去王宮禦廚房拿點新鮮的魚肉?”紫薑試探著說。
姬心瑤搖了搖頭,說道:“想吃鮮肉?不是還有幾匹馬嗎?明日殺一匹馬打牙祭吧。”
紫薑不再說什麼。從株林走時,帶走了五輛馬車,再加上奕園的一輛馬車,其中還有幾輛拴兩頭馬的大馬車,算算還有頭十匹馬。
紫薑知道這些馬遲早是留不住的,光給它們啃幹草也活不下來。可她現在所能保證的隻有姬心瑤常坐的小馬車,給那匹小紅馬偷偷地喂上一把大豆。
“你買的麻布還有吧?看看能不能給大家都縫個背心。雪化之後肯定寒冷。”姬心瑤又說。
“他們離開株林時,或多或少都帶了些自己的衣物,應該還行。這些心你就別操了,早點睡吧。”紫薑催促道。
姬心瑤聽話地躺了下來。紫薑伸手到姬心瑤的被窩裏探了下,見還有點熱度,便將她腳底下的被子掖了掖,見她閉上了眼睛,才轉身到對麵自己的榻上睡去。
屋外,雪片依然肆意地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屋內,終於歸於寂靜,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整整下了一夜的雪停了,陽光竟然出來了。
一股寒香撲鼻,那是王宮後花園數十株臘梅盛開了,隨著縷縷清風送了過來。
姬心瑤站在回廊上,眼神仿佛穿過了牆壁。暖房裏應該還是四季如春吧?這時候應該有宮女來采花了。有眼色的宮女一定會折一兩支臘梅配在一起,會給整捧花都帶去一絲別樣的風情。
往年,每到這個時候,桃紅柳綠總會搶著到後花園來,桃紅喜歡素心臘梅,她說花骨朵純黃,濃香襲人。而柳綠喜歡磬口臘梅,她說花瓣上有紫色條紋好看,香味雋永。
自己好似沒什麼特別喜歡與不喜歡,隻喜歡折騰她倆,輪到桃紅當值,偏要馨口臘梅;輪到柳綠當值,偏要素心臘梅。反正就是和她倆過不去。
姬心瑤鼻子酸酸地看著那堵牆壁,仿佛看到桃紅柳綠不知所措地捧著花兒站在哪兒。對不起,桃紅柳綠,都是我害死了你們。若是你們現在還在我身邊,我再也不會折騰你們了。
紫薑走過來往她手裏塞了個小暖爐,又給她裹了件大紅錦絲緞麵狐裘鬥篷,將風帽理好係上。姬心瑤疑惑地摸了摸風帽上的白狐毛,又看了看手上的暖爐,鎏金八寶蓮花樣式,很是光滑溫潤。
紫薑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說:“暖爐是在奕園木屋抽屜裏發現的,那日搬東西時我順手拿了,想著或許能用上。鬥篷應該是公子爺給你做的,幾大包袱衣服你都沒打開看過,離開株林時匆忙,忠兒見是幾個現成的包袱就帶來了。”
姬心瑤輕輕地撫摸著暖爐,這竟是母親留下的東西。一股溫暖的顫栗,從手尖流淌到了心裏。她歪著頭,將臉頰在狐毛上蹭著,一如夏禦叔暖暖的氣息吹得自己癢癢酥酥的感覺。
些許,她抬起頭,睫毛上明顯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頓了下,她笑著說:“我們去城牆上看雪景,可好?”
紫薑看她一眼,真不知她腦袋瓜裏想的是什麼,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看雪景。她無語地點了點頭。
街上果然空無一人。街道、房屋全部籠罩了一層白茫茫的厚雪。不時就有屋頂或者樹枝上滑下來的積雪“轟”地一聲砸到地上,打破了新鄭死一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