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風真就沒有離去,他蹲在浴池邊上,為屈巫輕輕地搓著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門主,您胸口的傷疤從何而來?放眼天下,誰能傷得了您?”
屈巫苦笑著閉上眼睛,幽幽地說:“那是一個女人弄的。”
“您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她竟然還用刀傷您,簡直、簡直是太、太過分了!”築風氣得不知如何來表達自己的憤怒。他想當然地認為那個女人是姬心瑤。隻有她,才能傷得了屈巫;隻有她,才能讓屈巫心甘情願地受傷害。
屈巫知道築風誤會了,築風那意思不用說也是指姬心瑤。
屈巫的心猛地一抖。刀割的傷,不過是在皮肉表層。姬心瑤,你卻將我的心碎成了一地。
若是有可能,我情願你用刀將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也不要將我的心碎得一塌糊塗。
姬心瑤,我真的是看錯你了!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哪怕是遠遠地看著你。想不到你為了一個王後之位,竟然這樣不擇手段!那樣肮髒的事,你都能做出來!
是的,你是不會跟我走!因為我永遠也給不了你想要的王後之位!算了,你安享榮華富貴吧,這一世就當我們從未相遇!
屈巫睜開眼睛,看著氤氳霧氣裏的築風一頭大汗,微笑著說:“出去吧,讓我一人靜靜!”
屈巫將自己泡在溫水裏,手不自覺地摸著胸口上的傷疤,耳邊隱隱地傳來胡馬嘶鳴與金戈交擊之聲,眼前又浮現出西風肅殺的草原,一個女人對自己邪惡地笑著,將手裏的匕首一點一點地劃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後慢慢地說:“既然你願意用心來換冰蠶,我隻好成全咯!”
“阿依古麗!”一個名字從屈巫的嘴裏冒了出來。
透過嫋嫋霧氣,屈巫仿佛看見自己在強烈的光線下醒來。他晃了晃自己的頭,十分艱難地睜開了眼,頓時嚇得他一咕嚕坐了起來。
自己竟在一個異族女子的懷裏!那張十分妖冶的臉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屈巫四下看去,明白自己是在天山腳下,山上鵝毛大雪,山下陽光萬丈。他摸了摸腰間,冰蠶陶罐不見了!
屈巫的心猛地一沉。為了得到冰蠶,幾乎耗盡了自己的功力,拚命一搏才死裏逃生。巴都生死不明,肯定凶多吉少。若是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巴都!
屈巫朝那異族女子看去,沒發現她身上有藏匿東西的痕跡。難道自己在山上丟了?
屈巫仔細地在腦海裏搜尋著。記得自己從雪窟裏衝出來的時候陶罐是在身上的,尋找巴都的時候也是在身上的。後來,又昏了過去,醒來時身邊隻有這個女子,應該與她有關。
屈巫努力地浮起一絲笑容,問道:“這位姑娘,我身上的陶罐可曾看到?”
女子舉著一個羊皮囊湊到屈巫的口邊,屈巫聞到了一股羊奶香味。倆人連比劃帶猜,屈巫終於弄明白,她叫阿依古麗,是回紇人,就住在天山腳下。她從神廟出來,見屈巫昏迷不醒,就用隨身帶的羊奶喂他,才將他救了回來。
屈巫再次提起了陶罐,而且強調陶罐裏是冰蠶。阿依古麗隻笑不答。
日落黃昏,草原上很快就如蒙上了一層薄霧輕紗。刹那間,一切都變得異常詭異幽靜。
屈巫隻得跟在阿依古麗的後麵回到了她的部落。阿依古麗遊移飄忽的眼神讓他堅信了自己的直覺,他必須要拿回冰蠶。
兩個月下來,屈巫已漸漸地聽懂了回紇語言。屈巫硬著頭皮努力適應這裏的吃飯和睡覺。手抓飯,總是讓他食不甘味。到處都是羊膻味,總讓他在睡夢中窒息。
然而,阿依古麗依然隻字不提冰蠶。屈巫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再要上天山,自己的功力幾乎耗盡。自己現在一點氣都提不上來,恢複功力不知道要何時!眼看就到年底了,心瑤她等不起啊!
更讓屈巫惶恐的是阿依古麗這個女人。阿依古麗,月亮花,部落裏的月亮女神,有著與神溝通的本領,男寵無數。現在貌似看上了屈巫,屢屢拿話撩撥,屈巫隻當是聽不懂而裝聾作啞。
那晚,明月出了天邊,荒涼的草原浸在月光之中。
屈巫躺在床上,西羌部落的勒勒公主與阿依古麗交替著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唉,屈巫,你還挺有女人緣啊!屈巫自我解嘲著,心底閃過了勒勒公主幽怨的眼神。
勒勒,對不起,欠你的情隻能下輩子還了!屈巫知道,自己策馬離開西羌部落的時候,碉樓上那個久久不曾離去的倩影,已在自己心裏的某一角落長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