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巫縱馬疾飛,獨立蒼然,說不出萬千心事,道不盡滿腹牽掛。
一個多月來,穿過數個國家,翻越數座高山,趟過數條大河。
屈巫已經到了秦國的邊境。隨著秦國不斷西征,西戎(注)被迫向西一再退卻,遷移遠去中亞、西亞。再往前,將是無人地帶。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一路狂奔,屈巫和馬都已饑腸轆轆,疲乏不堪。
前麵路旁有個酒肆,屈巫一眼看見碩大的幌子挑出簷前,空空的肚腸立刻歡快地鳴叫起來。
屈巫下得馬來,將馬拉到門前的老柳樹下栓好。縱然心急如焚,這一路他也不得不仰仗馬的腳力,並不敢輕易消耗內力。上天山冰峰必須得有足夠的內力,他得保存力量,作最後一搏。
酒肆裏的店小二,忙不迭地跑了出來。樂嗬嗬地問:“客官,是打尖還是歇腳?”
屈巫拿眼瞭去,見明顯是個異族人,心中詫異他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他在臨窗的桌子旁坐下,簡略地說:“兩斤牛肉,一壺酒。還有,給馬添點料。”說罷,扔過去一錠銀子。
店小二連聲應著。很快就將酒菜端了上來。屈巫一邊吃著一邊四下打量起來。已是塞外,他一直緊繃的弦稍稍鬆了一些。想象中,這裏應該沒有什麼是非紛爭了。不過,前麵無人地帶,是不是找個向導,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塞北的風嗚嗚地叫著,吹得柳樹枝叉叉地亂響。天空也是灰色的,一眼望去,遼闊無垠,如同死了一樣的灰白。
不過,酒肆的後院裏一片紫竹林,千叢修竹,掩窗逾牆,頗有幾分江南莊園的味道。
猛然間,屈巫聽得微風颯然,“嗤”“嗤”的暗器之聲,竟是淩厲非常直奔自己而來。屈巫急忙站起,順手拔出了腰間的昆吾劍,讓過了暗器。
“撤劍!”一聲冷喝,暗器又“嗤”“嗤”地飛來。屈巫的隻覺劍柄一顫,似是被人狠狠地用勁扯著,整個身子也不由得晃了一下。定眼看去,劍上竟牢牢被兩片薄薄的竹葉包住。若不是自己內功斐然,此時,這把寶劍應該飛了出去。
屈巫大駭。“摘花飛葉?難道是師門早已失傳的絕技?”
“高人可否現身?在下屈巫路過寶地,若有驚擾,萬望見諒!”屈巫朗聲喊道。
數片竹葉帶著嘯聲飛來。屈巫連忙應戰,然而削鐵如泥的寶劍對付薄薄的竹葉,猶如一拳打到棉花蘿,毫無著力之處。但他明顯地感覺到了對方並無殺他之意,竹葉的力道較之前撤劍的力道小了幾成,不過是圍著他撒了一場竹葉飛雨。
“小子,有幾分功力!”隨著聲音,後院竹林裏轉出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
屈巫抬眼看去,老婆婆上著紫絨繡花夾襖,下著紫色百褶如意月裙,滿頭花發綰在腦後,發髻上斜插了一隻紫玉簪。一雙美目深邃明亮,滄桑魚尾別樣風情。依然可見年輕時的絕代風華。
屈巫看老婆婆完全是中原打扮,心中卻是一愣,不知為何,他覺得老婆婆的麵容有些眼熟,卻又非常肯定自己根本沒見過她。奇了怪了!
屈巫將昆吾劍送入鞘中,抱拳施了個禮,說道:“在下屈巫拜見前輩!”。
不想那位老婆婆竟氣場強大地說:“跪下!”
屈巫心中一驚,這位婆婆難道當真是七殺門裏的人?否則,縱然是江湖前輩,也沒來由讓自己跪下。
屈巫心中掂量了一番。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天地君親師,但眼前這位老婆婆若是七殺門裏的前輩,自己也就該跪。他直挺挺地跪了下來,仰頭看著老婆婆一言不發。
那位老婆婆嘿嘿一笑,走到屈巫麵前,冷不防抽出了他的寶劍,將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屈巫一動不動地看著老婆婆。他此時心中明鏡似的,老婆婆定是七殺門裏的前輩,而且,對昆吾劍有著別樣的情感。
見屈巫處驚不變的樣子,老婆婆點了點頭,說:“嗯,小子,還有點膽識。”
她撤了劍,撫摸著昆吾劍的劍柄,臉上閃過一絲惆悵,問道:“老東西將門主之位傳了你?”
屈巫見老婆婆如此口氣,饒是他絕頂聰明,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難道她與師傅有過節?他隻得點點頭,算是回答。
“起來吧!”老婆婆說。
屈巫依然一動不動,定定地問道:“在下該如何稱呼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