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定了下神,便將在心裏倒騰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盡管他用比較平緩的口吻敘述了鄭國叛亂,還是驚倒了姬心瑤。
姬心瑤渾身顫抖,雙眼圓睜,嘴唇微啟,半天說不出話來。猛然間,她站起來似是想往前走,卻於慌亂中忘了提裙角,被長長的裙擺絆了腳,直直地摔了下去。
屈巫一見大驚,急忙上前不顧一切地抱住了姬心瑤。這一次,他抱著她,不再似以前那種熱血賁張的感覺,而是一陣心痛,心痛到他幾乎不能呼吸。一個多月未見,她竟然瘦了!下巴尖尖的!臉色蒼白的,尤其那眼神竟然是無奈的空茫。
屈巫的心猶如波濤一樣翻滾起來。自己從未對任何女人動過心,偏偏一見鍾情愛上了她,卻隻能遠遠地注視著她。蒼天為何如此不湊美?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與她策馬江湖遨遊天下,寄情山水縱情笙歌?
姬心瑤見屈巫抱著自己竟然不鬆手,不由得紅了臉。她幹咳兩聲,輕聲說:“放手!”
屈巫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明顯失態,見一旁的房莊主和紫薑都別轉了臉佯裝沒看見,臉上便訕訕地有點掛不住。隻得強作鎮靜地說:“小公主,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日世子應該會有信來。你還是先作準備吧!”
姬心瑤微微地點了點頭。她很快已經恢複了平靜,平靜得讓屈巫難以想象。
屈巫準備告辭而去。鄭國王室巨變,說什麼安慰話都蒼白無力。而且,姬心瑤居然在短時間內恢複了平靜。
忽然,紫薑滿臉是淚地走上前來,直愣愣地看著屈巫說:“屈大夫,你剛才說易、易韶死了,怎麼死的?死在哪兒了?”
屈巫見紫薑如此神色,猛地想起紫薑是易韶送到宮中守護姬心瑤的,想起曾在漱玉齋和她交過手。對了,暗莊弟子後來查明她原是易韶府中丫鬟,後來被易韶收為徒弟。難道姬子夷不知道她的來曆?否則如何放心讓她陪著姬心瑤?
屈巫默默地看了眼姬心瑤,見她神色坦然地看著自己,猜測她也一定想知道易韶的下落。畢竟,易韶親口說過是她的生父。很難說,她的心裏有幾分信與不信。
屈巫暗想,或許,姬心瑤會與紫薑一起去找那個墳。便詳細地對紫薑描述了易韶墳的大概位置和特征,但對易韶被誰殺死卻隻字不提,隻含糊地說了句叛軍作亂,易韶也在其中。
紫薑聽完之後,“撲通”一聲跪下來給屈巫磕了三個響頭。她抬起來頭來,抹掉臉上的淚水,說:“大叔葬我師傅的大恩大德,紫薑沒齒不忘。”
屈巫煩她又稱呼自己大叔,本想糾正她的錯誤。可見她眼睛裏閃著堅毅的目光,不由暗自心驚,便打消了說話的念頭。
屈巫離開了株林。一路向楚國疾奔,心中卻仍然放不下姬心瑤,總感覺她的變化過大。尤其是後來很快就恢複平靜,這超出了屈巫想象的空間。
在屈巫心裏,姬心瑤還是那個經不得風耐不得雨的刁蠻公主,怎麼短時間內會變得如此成熟?還有那個紫薑的心智已非常人能比。她根本就不追問易韶被誰殺死,自是心知肚明。屈巫不禁為姬心瑤擔心起來。
屈巫回到了楚國。楚莊王大為惱火,自己手下的一個臣子突然間就消失了,突然間又回來了,一介文臣居然搞來無影去無蹤的名堂,這算什麼?還拿不拿自己這個君王當回事?
屈巫跪在楚莊王麵前,解釋自己是想去鄭國看三月三祈福的熱鬧,沒想到鄭國兵變城門被封,自己九死一生才跑了回來。
這個讓楚莊王似信非信的解釋,是屈巫在回楚國的路上,一路想著姬心瑤時想出來的。他本來編了一通無法自圓其說的謊話,卻在心心念念姬心瑤時突然冒出了三月三。感覺這個謊話倒比原有的謊話似乎可信一點。
楚莊王雖然心生疑慮,卻也找不到懷疑的把柄。唯一讓他懷疑的是既然想去鄭國看熱鬧,為何不提前向自己稟報,而是突然間消失?而且,恰恰這時候鄭國兵變?不過,想到屈巫的才能,楚莊王忍下了心中的不忿。
屈巫離開王宮悶悶地回到府中,徑自走進後院,將自己關在了屋裏。折騰了好幾天都沒好好休息,可躺在床上的屈巫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無法忘記姬心瑤那雙無奈空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