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位於古浙中部八婺盆地北端,因其上有六洞,故又號六洞山。
大青山雖然號稱“大”,卻沒有北方大山之雄偉高度,然而其間婉轉曲延極盡幽深,青木幽幽的山上更有幾道林澗繞山而下,“嘩嘩”的水流聲中白色水汽冉冉升起,把江南名山的清麗俊秀發展到了極致,映襯得宛若神仙福地一般。
山下有一個小村,名曰桑村。
桑村名雖為村,因地處偏遠,人跡罕至,本來隻有七八戶農家而已,但近些年卻因戰亂意外的繁榮起來。闖王揭竿起義不到兩年,聞風避難移居桑村的百姓竟達百戶之多。
桑村此際儼然一副新興小城模樣,大街上是人來人往,呼奴喚婢,乞討的,叫賣的,玩雜耍的,說書的應有盡有。
說來也怪,桑村的房子大都集中建在村子的東邊和北邊,而村子的中間則是一個大廣場,過了廣場的西邊和南邊隻有寥寥幾戶人家。
就在這幾戶人家中間有棵老樟樹,老樟樹下有三間茅屋,屋外是一圈用籬笆圍成的小院。
雖然同為莊戶人家,但這處小院院內卻顯得非同一般,別人家小院裏那是雞狗鴨鵝應有盡有,牆邊路邊也是種滿果疏,而這戶小院裏隻有打磨不甚平整地石桌一張,以及貌似拿來當作凳子使用的方形石塊兩個,牆的邊上卻種滿野花,十二歲的少年陳嶽就一個人住在這裏。
陳嶽剛出世母親就因為難產而死,剛滿周歲的時候突發高燒,他的父親為了救他,連夜上山采藥卻一去不回,大家夥找了三天三夜也沒找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鄉親們是眾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可能在山裏迷路了,有的說是被山裏狐仙迷了,更有過分的說是陳嶽是天孤星,剛出世就把父母克死了,以後說不定還會克死身邊親人的。
一來二去,大家看陳嶽的眼神都變了,更有不懂事的小孩在陳嶽上街的時候向他吐口水丟石頭的,眼看著可憐的孫子每次是開開心心地上街,遍體鱗傷的回家。年邁的爺爺沒有辦法,隻能孤身一人帶著陳嶽在村西無人的地方蓋起了三間茅屋,靠開墾一點荒田勉強糊口。
十一歲那年,早年喪子的爺爺終究沒能熬住病痛的折磨,兩腿一蹬見了閻王。陳嶽徹底淪落成無可依靠的孤兒,好在這幾年逃躲兵禍的人多了,才有兩戶不信邪的人家和他家比鄰而居。
也就是在這兩家的幫助下,陳嶽才能夠按部就班的治理好爺爺的喪事。
住陳嶽北邊的是莊姓人家,莊家是個大戶,大大小小人丁有十幾個。這莊家主人說起來也怪,看起來挺有身份的一個人,據村東頭的阿牛說好像還是一個舉人老爺。好好的村裏不肯住,偏偏要跑來村西和陳嶽做鄰居。
住陳嶽南邊一家則是縣裏比較出名的鐵匠方師傅一家三口,夫妻兩個,還有一個女兒。方師傅的女兒方若梅雖然隻有十歲,但是已經出落得是如清水芙蓉一般婷婷玉立,村子裏的一眾年齡相差仿佛的小P孩個個是直流口水,平日裏玩起過家家的時候,總是要爭著和方若梅做一對,又或者心甘情願讓出好容易掙來的大將軍稱號,心甘情願的讓一個小女孩指揮著東奔西跑,讓成年人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大歎人心不古也。
陳嶽沒有閑工夫去玩這些,十歲起爺爺重病的時候他就開始承擔起了家庭重擔,每日裏除了侍弄爺爺留下的那幾分薄田,還得上山給方師傅砍來足夠使用的柴火,這是一年前方師傅幫他爺爺買棺材入殮時候的約定,雖說方師傅並沒有提什麼要求,但少年心裏卻有一種莫名的倔強。
從牆邊花叢中采摘了幾朵今天剛剛盛開的鮮花,輕輕的甩去上麵的露水,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種花是他特地從山上移來的,若梅妹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散發淡淡清香的紫藍色小花,開花之後,陳嶽每天都要摘上一些給若梅妹子送去。
匆匆地吃了幾口昨日剩下的剩飯,背起背簍,拿著斧頭的少年行到小路對麵,把手中的鮮花輕輕地擱在窗台上,淡然的笑了笑,轉身往山上行去……
“還真是點滴之恩湧泉相報啊!”看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身影,年約四旬,外貌清臒的莊家家主不由一聲感歎。
“嗯,確實是可塑之才,不受外人之恩,心性高潔,性格堅韌,就算風雨雪霜也堅持每日砍柴報恩,我看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歡啦!”說話的是莊家的夫人。
“是啊,可惜這孩子不肯改姓,我莊家先祖又有遺言,家傳經典不得外傳。不然……”莊家家主長歎一聲,如此良玉美質,浪費在這山村之中淪為村夫,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