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陽目光驚訝的看著秦晚風,秦晚風臉上溫婉動人的微笑有點像當年的某個人,程陽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他一直都不敢想起的人。
秦晚風依舊對程陽笑著,裴景琛走到她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對程陽說:“我和晚晚是昨天剛結的婚。”
程陽神情激動,熱淚縱橫,他的兒子,他和裴安婉的兒子結婚了。
當年,裴安婉在用盡全身力氣生完裴景琛之後,身體異常虛弱,甚至連呼吸都感覺變成了一件沉重的事情,剛剛生產完的女人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就開始大出血,守在手術室外的程陽焦急萬分,恨不能自己代替裴安婉去承受那些苦痛。
在程陽心裏,裴安婉是一個非常堅強獨立的女人,她幾乎無所不能,無堅不摧,不論遇到任何事情甚至比自己這個男人都要從容沉穩,所以程陽聽到醫生說裴安婉已經撐不住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惘然恍惚的。
同樣守在手術室外的蕭鈺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直接暈了過去,程陽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寂靜起來,他聽不到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早就在聽到裴安婉馬上就要死掉的消息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冰凍住了,身體也變僵硬而冰冷起來,胸口好像堵著什麼東西,讓他覺得非常的難受,就連呼吸都是痛的。
忽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程陽茫然的轉頭看過去,隻見醫生的嘴巴開開合合,可是他說了什麼卻聽不真切。
程陽步伐僵硬機械的走進手術室,裴安婉虛弱的躺在病床上,麵頰蒼白毫無血色,原本精致豔麗的麵孔被汗水打濕,鬢角的額發粘在臉上,讓她此時此刻看上去有一種柔弱的美感。
裴安婉的身邊躺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小孩子皺巴巴的一點也算不上好看,隻不過一雙眼睛卻又黑又亮,透著純粹清澈的光芒。
“程陽……”
裴安婉虛弱地喚了一聲。
程陽唉了一聲,直到發出聲音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哽咽住了,眼淚幾乎是不受控製的流下來。
裴安婉卻對程陽笑了笑,勉力抬起手臂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程陽依言走過去,他蹲下身攀在病床前,伸出手摸了摸裴安婉的臉,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裴安婉濡濕的皮膚,他顫抖著聲音說:“安婉,你會好起來的對不對?我才不相信那個醫生的鬼話呢,實在不行咱們就轉院,馬上就轉。”
裴安婉對著程陽搖了搖頭,她握住程陽的手,氣若遊絲地說:“程陽,我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
程陽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他大聲反駁道:“不會的!安婉,你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我們才剛剛有了一個兒子,你怎麼可以就撒手不管呢?”
聽到兒子兩個字,裴安婉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嬰兒,嬰兒的手不安分的亂動,腳也在亂蹬,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張著嘴發出咯咯的聲音。
裴安婉眼裏滿是慈愛,她不舍的將臉頰貼到嬰兒臉上,繼而在嬰兒臉上親了一口,眼角溢出眼淚,哽咽道:“對不起,媽媽不能陪著你長大了,你可一定要乖乖地聽爸爸的話呀。”
程陽受不了眼前這個依依不舍即將分離的畫麵,他真的不能接受裴安婉即將離開人世的事實,所以一個大男人哭的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子一樣,抱著裴安婉不停的哀求道:“安婉,不要走,答應我不要走好不好?我和景妍需要你,而且兒子也不能沒有媽媽。”
裴安婉向來都要比程陽要成熟穩重得多,即便是這個時刻她也依舊不慌不亂,明明要死的人是自己,卻反過來要安慰自己的丈夫。
“程陽,沒事的,我相信你能把孩子照顧的很好的,你是一個好男人,是我最信賴的丈夫,我不在了,你要堅強,要……”
程陽埋在裴安婉肩頭,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刹不住閘,身體裏的悲傷和哀痛盡數化作淚水洶湧而出,他搖了搖頭說:“安婉,沒有你我做不到堅強,我做不到一個人照顧孩子,我做不到……”
裴安婉揉了揉程陽的頭,柔聲說:“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你可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代替我看著他們成長,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看著他們幸福快樂……”
話說到後來,裴安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虛弱。
程陽驚恐地看過去,雙手握住裴安婉的雙肩,不禁開始大力搖晃起來,“安婉!安婉!”
可是裴安婉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她停止了一切的生命體征,變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旁邊的小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本來還笑咯咯的小臉一下子就皺了起來,然後就扯開嗓子大聲地哭。
一時間,屋子裏便隻剩下了哭聲。
在裴安婉離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程陽都振作不起來,他開始自暴自棄,頹喪度日,就好像生命已經逝去了所有的色彩,隻變的一片灰白。
沒有人知道裴安婉對他來說到底有多麼重要,所有人都隻看到了裴安婉為了他做出了什麼犧牲,為了他放棄了什麼,為了他如何以一人之力說服整個裴家,可是卻沒有人仔細的想過,如果程陽不夠優秀,又怎麼會值得裴安婉這麼做呢?
可是沒有人看得到程陽的努力和付出,沒有人看得到程陽近乎傾其所有的愛,裴家的人隻看得到裴安婉死去的事實。
失去女兒的巨大打擊讓兩位老人失去了理智,蕭鈺更是恨不得死去的人是程陽,她一遍又一遍的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這個窮小子,這樣沒日沒夜的折磨和傷心讓蕭鈺的一頭黑發全都白了。
蕭鈺和裴仲謙要把裴景妍和裴景琛接回來,徹底和程陽斷絕關係,程陽自然是不同意的,裴安婉臨終前對他說過,要他做一個好父親,要他好生照顧兩人的孩子,他又怎麼可能會辜負裴安婉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