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山風吹過，陳留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渾身的酸疼，尤其是右手小臂上的刺痛一陣陣傳來，陳留輕輕的伸了伸胳膊，還好，還聽使喚，手臂沒有斷。肺部則就像著了火一般的撩人，隨著呼吸，陳留仿佛都能聽到空氣撕裂肺泡的聲音
天上白雲飛過，沒有太陽，深秋的深山草甸顯得十分靜謐，陳留就這麼仰著躺在一堆草叢裏，感覺力量慢慢的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陳留慢慢坐起身，使勁的甩了甩腦袋，回憶慢慢像潮水般湧回。
刀光，呐喊，鐵騎，煙火，鳴鏑，那個平時自己最討厭的大胡子隊正，瞪著血紅的眼睛朝自己吼“快跑！”。
然後，被一隻箭羽刺穿了喉嚨。
於是，跑吧！跑吧！跑吧！直到，腳下一空眼前一黑之前，都是帶著幾個砍殺的意猶未盡的維特拉的追兵，跑吧！“追兵！”陳留猛然驚覺，翻身伏於深草，警惕的審視四下，右手下意識的探向腰間。
軍服不知是在林中慌亂奔跑的時候還是在滾下山崖的過程中已經被撕的破爛不堪，短劍還在，感受著指尖傳來布條把手傳來的濕意，陳留多少覺得有了點勇氣。
距離那場戰鬥，哦，不，屠殺，是的，應該是單方麵的屠殺，已經過去了應該不少時間了吧，不知道這個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或者更多個白天。看來那幾個維特拉的家夥並沒有繼續尋找滾下山坡這個可憐蟲的衝動，自己也沒有被從背後射來的箭矢貫穿身體，陳留覺得自己已幸運，但不幸的是大雪山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蒼茫的雪原和高山判決。
沒有了來自敵人的恐懼，終於有了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懦弱。陳留舔舔因為缺水明顯已經幹裂的嘴唇，想起那個總說自己沒有胡子是個娘們的隊正，訓練時總讓自己站在烈日下，嗓子都要冒煙還不能動，否則就是一頓打罵的隊正。也是那個在維特拉夜襲，瞪著眼睛讓自己快跑的隊正。陳留哭，不知道為什麼而哭，就是哭。眼淚從指縫中靜靜的流淌下來，滴在身邊的草叢裏，濕潤了幾隻正從青草葉子上爬過的紅蟻。
殘秋，薄霜，涼風有情，秋月無邊，清冷的新月輕籠，陳留拖著腳步，一直朝著南方挪動著，那個隊正說過，朝南就是家。山風帶來的氣息裏有寒意有鳴蟲歸鳥有微微的火光和壓抑的人聲。
等等，有火光和人聲，陳留頓時覺得自己的每一個疲懶的細胞都開始激動起來，弓著腰躡腳朝著火光和人聲趕了過去。陳留很小心的接近著,但是體力下降的實在太厲害，甚至還在路上被山裏的頑石絆了一跤。`
火堆不大，稀稀落落的幾根枯木嗶嗶叭叭的燃燒著，二十來個人分成兩撥稀稀落落遠遠的圍在火邊，一撥大約十二三個人軍裝稍微整齊，但是一個個垂頭喪氣，離另一撥遠遠的。而另一撥大概七八個人，雖然軍服破爛，明顯經過激烈的戰鬥，但是個個精神十足,這撥人裏有個傷員傷了大腿，簡易包紮浸出的血在火光下顯得黑呼呼的一團，旁邊有一個軍裝整齊的半大男孩正在用水囊裏給他喂水。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沉默著，或者說是被迫沉默地看著火堆旁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上竄下跳唾沫星子四濺的吹噓
“特拉維夫人也就那樣啦，北邊的猴子不行！不扛揍！來一個我‘咣’一刀，來兩個我‘咣，咣’兩刀，來一群，哼哼......”。
一個軍裝破爛的漢子接話過去“來一群怎麼呢？我們的莫修隊正那麼厲害，是不是都殺了啊？”
“蕭大傻子，你當我跟你一樣啊，傻的啊？來一群，不扛揍就是我咧，但是——我還是咣咣——”
“的開跑”,莫修話還沒說完，另外一個精瘦的漢子人接過去,頓時引起一陣善意的大笑。
“跑屁，我倒是想跑，我跑了你們這群鳥蛋倒開心了，可以跟著跑，可北猴子不給我機會，非得把腦袋往我刀邊上湊，你說我不砍他幾個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我估計要是北邊的那個老猴子看到那麼多小猴子都會問，唉呀，我的這些小猴子是齊國哪位大俠送他們見了他們的維特拉大神啊？你們說我要不要告訴他是莫家本大少爺抹了他那幾口子的脖子呢？”
莫修頓了頓，見沒有人接話，眼睛一瞟：“蕭大傻子，來來來，到中間來，給他們那群青瓜說說你今天殺了幾個？”
“我叫蕭林，那個，俺不是傻子，你們別信莫隊正的，他是不會跑的，昨天俺們跟著他打了勝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