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過後,莫泊桑便從他表妹的房子搬出來,搬到雨果路十四號公寓。不久之後,因為樓下麵包店太過吵鬧,他晚上無法睡覺,為此他大為惱火。他寫信罵房東騙他,威脅要采取法律行動,並請幾位建築師和醫師來家裏吃晚餐,以備訴訟時要他們作證。
經過律師的協調,莫泊桑與房東解除了租房合同,他又於1890年4月搬到波卡多街二十四號一幢新公寓中。不久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事。出版商查潘特再版了《梅塘之夜》,莫泊桑的《羊脂球》也在其中。查潘特決定請畫家多茂林畫六位作者的肖像畫,放在書裏以作裝飾。5月底書已出版了,作家的肖像也印出來了。莫泊桑和他的編輯哈弗特之前都聲明過,不準別人出版和複製莫泊桑的照片。因此,莫泊桑一聽說查潘特已刊出了他的照片,立刻就火冒三丈。
5月30日,莫泊桑寫信譴責查潘特,說他未經允許便貿然從事,他要求查潘特立刻將書中所有他的照片都除掉,而且以後也永遠不準使用。最後,莫泊桑還威脅對方,如果不把所有印有他照片的書收回,他將要采取法律途徑。莫泊桑也寫信給畫像的多茂林,說他要采取法律手段。這些出版商按照他的意思,把全部印有他照片的書收回,並向他道歉,所以他們在庭外和解了。
莫泊桑的崛起,使他獲得了名譽和財富,他那貪圖享受的性格、他的精銳敏感的頭腦,也成了那個時代的典型。莫泊桑已不可能再返回到他淳樸的過去,而他也為他巨大的聲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死神的召喚
從1890年秋天直到他去世,莫泊桑這段時間的生活簡直就像一場摩尼教徒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他生命的光輝漸漸地被黑暗所吞噬,他的智慧、成功、財富、機敏的頭腦及健康的身體,都被他致命的病痛以及隨之而來的心靈上的失望和惆悵慢慢地侵蝕了。
這一年,他剛滿40歲。這樣一個聰明、敏感而悲觀的人,當他得知自己患了這樣一種不治之症,很可能會因絕望而自殺。而弟弟的死亡、母親的重病,以及他自己為了賺錢不顧病痛堅持寫作,這一連串的病苦,已把他逼到了絕望的邊緣。正如他在書中所說的,他個人生命中痛苦的絕望,以及他對這個世界的諷刺,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1891年3月,莫泊桑的戲劇《慕索特》演出成功,而他也計劃把他的短篇故事《亞芙荻》編成戲劇詩,並開始寫作他的名為《天使》的長篇小說。盡管他仍有這麼多的計劃和希望,但在他生命的最後歲月裏,這些東西絲毫未減輕他的失望和痛苦。
這部沒完稿的《天使》,說的是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布蘭蒙特女爵在家被普魯士軍官強暴,生下了一個跛腳兒子,以及這個跛腳兒子悲慘痛苦的命運。這部小說實際上就是莫泊桑的絕望以及他譴責無情的造物者的心聲。雖然莫泊桑的眼睛疼痛,記憶模糊,但他還是集中精力,希望能完成這部小說。然而在1891年3月,他對母親說:“我的眼睛痛苦不堪,不能寫作,我的大腦也已整個癱瘓。”
此時,他計劃前往西班牙和摩洛哥作日光浴,在這之前,他打算先到南部的尼斯租個清靜的房子,來完成他這部小說。但是由於《慕索特》的上演,他的旅行未能成行。這段時間,因為天氣嚴寒,加上他過度勞累,他的病情更加嚴重了。3月14日,他寫信給母親:
別為我的健康擔心,我隻不過是眼睛和頭腦疲勞過度而已,當然,也可能是天氣太冷的關係。我很好,胃也不痛,隻要有新鮮空氣,然後好好休息一陣,我就會好的。
其實他並不好。他應邀在瑪希爾黛公主的聖格拉町住了一段時間。瑪希爾黛公主在一次晚飯後對她的朋友說:“他怎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真害怕,他說話時結結巴巴的,對什麼事都大驚小怪,並總說他的病已經好了。”
3月18日,莫泊桑寫信向他的醫生亨利·卡斯利說:“昨天我非常痛苦,到晚上不僅沒有好轉,還一直做噩夢,我覺得我已經整個昏迷了。”4月間,他再度寫信給卡斯利說:“我的病這麼嚴重,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離開這兒……我這討厭的病!它使我的眼睛不能看,身體也弱不禁風。到底為了什麼,竟然要這樣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