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陳明山追的方式是死皮賴臉地糾纏,每天陪孫傾香上課、吃飯、去圖書館看書,晚上送她回宿舍,要一直看孫傾香上了樓才走,回去還要打電話傾訴到半夜,搞得孫傾香宿舍的姐們紛紛逃離,去外麵租房子住。這下子就給陳明山創造了很多機會,有時候趁著看門大爺不注意會偷偷溜上女生宿舍樓。起先孫傾香對陳明山的暗示要麼不理不睬,冷若冰霜,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說實話她也不怎麼看上陳明山,長得尖嘴猴腮,個子跟她差不多,典型的二等殘廢,走路一跳一跳地往前伸著頭,說話還常常帶著洋蔥大蒜味,沒思想不說,還假裝懂得多,吹起來不著邊兒,有次孫傾香興致勃勃地說羅素,陳明山一臉的不屑,那家夥是我爸爸的朋友,以前常來我家玩,還抱過我哪。她女兒叫羅純,我們倆指腹為婚,是娃娃親。孫傾香聽得一頭霧水,緊接著笑得花枝亂顫。盡管如此,孫傾香也不拒絕陳明山的殷勤。太陽升起來又落下,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下去,漸漸看不到陳明山在身邊糾纏反而不習慣了。孫傾香一直懷疑陳明山追她的動機不純,陳明山開始慷慨激昂指天指地發誓,我就是對你一見鍾情,如若不然,上山滾坡,下河溺水,天誅地滅,還作了首題獻給孫傾香的詩在校園報上發表“你是我今生的守望,你是我永遠的太陽,看見你風姿綽約,看見你長發飛揚……”孫傾香讀了春心蕩漾變得死心塌地了。後來陳明山占了便宜,就開始一反前言,什麼純不純的啊,誰能沒點汙點呢?實話告訴你,那詩也是我從雜誌上剽竊的。為這事孫傾香跟他鬧過好幾次架。陳明山懶得跟她計較,女人表麵上現實得要命,可實質都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也許都是傻子,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得雲裏霧裏了。這個道理是陳明山跟孫傾香快結婚的時候想通的,他後悔沒早兩年知道,白白失掉了許多好機會。
孫傾香的脾氣有點古怪。剛開始朦朧的時候,兩人相約一塊去哪兒,說好早晨八點出發,陳明山買好吃的、喝的,提著包七點三十就在樓下等,望眼欲穿,往往要等到九點才看到孫傾香慢悠悠地下來,有時候陳明山特意表現出不太高興的樣子,給她講講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中國發展為什麼不如外國?就是把時間看得太廉價!比如吧……”偷瞄了一眼孫傾香,“約好在幾點鍾見麵,一方不守時遲到五分鍾,再好的朋友也要翻臉,薩拉熱窩戰爭怎麼打起來的?那個英國皇儲在咖啡館等斐迪南大公,超過約定時間二十分鍾了,那大公還沒來,皇儲不耐煩了,覺得是人家故意羞辱他,罵了句八個亞路,就回國領軍隊去了。”孫傾香不屑一顧,“有什麼話直說好不好?忽悠半天,還是跑我身上來了?幾分鍾都不願意等,以後要有什麼事了,更難說,你這人經不起考驗。”陳明山馬上閉嘴不言語了。還有件事讓人受不了,孫傾香不願讓別人知道陳明山是她男朋友,有時候兩人開開心心在街上散步,本來談得很投機,突然間孫傾香會收起笑,甩開陳明山,裝作不認識地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接連好幾次,陳明山很納悶,問她怎麼回事,是不是我說錯話啦?孫傾香解釋說看見熟人了,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有男朋友。這話讓陳明山很是沮喪,“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你真的覺得跟我在一起是丟人現眼?”孫傾香說什麼呀,我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呢。咱們的關係還沒確定,別人看見笑話的,“再說了,你的考驗期還沒完,等我徹底弄明白你是什麼人的時候,咱倆再公開!”
第一次接吻是在一個月亮很大很黃的晚上。兩人正在草坪上談天說地,談著談著突然出現一陣冷場,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孫傾香低著頭撫弄著地上的小草,這時候月光傾斜了一下,照在孫傾香白皙清秀的臉上,陳明山看得熱血沸騰,轉過身抱住孫傾香就一陣狂啃。孫傾香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就軟軟得靠在陳明山懷裏。接完吻孫傾香說你可得負責啊,我初吻都獻給你了,說著嚶嚶地哭了。陳明山的心跳漸趨平緩,說親愛地香香,你就放心,我要是負了你就……孫傾香伸過身捂住了陳明山的嘴,不許你胡說,山山,即使負了我,我也希望你能一輩子平平安安、幸福快樂,即使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問你的時候,一定要騙我!回去陳明山越想越不對勁,怎麼感覺給演電影似的?而且最後的那句像《東邪西毒》裏麵林青霞說的。孫傾香都二十四了,比自己還大一歲,說從沒談過戀愛,從沒有過男朋友,誰他媽信呢?再說我隻不過是親親她,就扯到一輩子的事了,有這麼嚴重嗎?想想草地她接吻的時候該吐舌頭的時候吐舌頭,該攪拌的時候攪拌,還會換氣,動作嫻熟得要命……正想著電話響了,劉胖子接過來喂了聲,遞給陳明山,你老婆要找你說悄悄話,緊接著鬼鬼一笑,是不是幹啦?舒爽不舒爽?陳明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過電話故意問誰呀,那頭沒吱聲,陳明山又問了句誰呀,我是陳明山。那頭傳來孫傾香幽怨的聲音,你睡了嗎?陳明山說還沒有,跟胖子聊天哪。孫傾香一字一頓地說,我——恨——你!緊接著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陳明山想她摔電話的勁兒可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