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著她說的酒話,震驚不已。這麼些年,她居然沒有收到過俸祿。安寧君狩獵的鹿子,十頭分了五頭給她,進個深宮大門,竟被說成兩頭,到手卻隻一條鹿腿?……
她,沒有遞折子,她居然就這樣忍著自己的性子,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冰湖旁苟活了七年之久。
而傳到他耳中的通報卻總說,深宮中的娘娘性情古怪,養雪原狼專門攻擊宮人。
她因喝酒而口幹舌燥,從水果盤上抓起一塊雪梨半眯著眼吃起來,“還有,我身邊的嬤嬤,就是你乳母,她也一直沒拿俸祿。還有這院子中大大小小的宮女們,她們的俸祿都不知被誰吞了一截。還好有這個湖,也不至於把我們餓死。嗬嗬,還好這深宮外圍有林子,所以不至於把我們全冷死。”
說到這裏,她竟然發起火來,雙手一掃,將餐桌上的吃食全掃在地麵。
太子見狀,忙將她拉到自己懷中,抓著她的手腕,眸子猩紅的冷道:“為何不讓人遞折子?”
她的淚水在臉上滑落,笑道:“上折子?折子裏該寫些什麼?生辰提詩,討你歡心?每月寄相思,讓你記得深宮中還住著個女人嗎?如此,就不會有其她女人弄很多莫名其妙且不相識的宮人,暗中騷擾及威脅我的簡單生活了嗎?”
她說完便掙脫掉他的束縛,回到火爐前取下酒壺,倒了杯奶酒一口幹了。
……
太子氣得走到火爐前,從她手中搶過酒壺和酒杯,不斷的斟滿、又不斷的幹著。他不敢相信宮中之人居然如此的膽大包天,可她的哭訴絕不是做作,因為她不是那樣性子的女人。
“好了,都過去了。今兒你就給國君作首詞曲當作賀禮,我遞折子時一同送往。”太子安撫好她的情緒,便坐到火爐對麵。
她從皮袍子裏拿出一張絹布擦幹眼淚,坐到琴前,將琴翻轉後,鬆動琴弦,調好音。
太子看著她,不言語,極力壓製著心中的波瀾,對於梟國的八十一萬征兵令來說,這些過去的宮中事兒,都不叫事兒。宮闈之中的爭鬥,無非就是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為了一時之口快、為了一時之地位,為了一時之富貴名利而耍出來的手段。毒殺情敵、汙蔑情敵、毒打情敵,接而反攻,誘殺幼子或寵妃。但戰場上卻是活生生的一條條生命,且這些生命都承載著保家衛國的靈魂。
太子妃苦澀著臉,鬆了口氣,自嘲道:“過都過了,沒必要說。可這酒一下肚,話兒就多起來了。這行事風格,不像我了。”
太子冷道:“確實不像你了。”
隻見她右手中指從第五弦以圓弧形方式往上弦推打,連貫且輕翠的樂聲便響起,接而左手按壓琴弦產生出長短不一的回音,將樂聲擴張為左右環繞的音效。
又是一年六月八,卻不見荷花;
夜兒北極鬥微轉,紫微顯孤膽。
那一年繁星耀目,沙漠晚霞壓彩虹;
絕技匠人非遺人,流星飛火戲獅龍。
一頭一尾一繡球,斷頭斷尾出水種;
天南地北聚龍州,義蓋雲天位南海。
君一笑,萬萬人民露歡顏,青山綠水添花豔;
後一語,殷殷學子喜童年,金山銀山畫自然。
三國世,七國爭霸血染池,戰火彌漫燕京恥;
今生士,百國爭鬥彩五環,聖火傳遞繞世界。
電閃雷鳴風攬雨,黑夜愁緒月換星。
情寄相思山河誌,萬物低語音化鈴。
到了子時六月九,喜觀紅燈掛;
晨曦清露點花蕊,樂享太平年。
……
太子聽著那低緩的琴聲,合著她醉意朦朧的低語,心扉跟著詞兒遊蕩在天地之間,那裏有美好河山,那裏有幸福家園,那裏有健康歡顏!
“好,好一曲民間傳唱的歌謠,用美好的生活頌揚了國君的英明,也道明了普通廣大民眾們的祝願。”太子殿下從火爐上提起溫熱的酒壺,給她斟滿一杯,“琴音,多年不見,本太子敬你一杯。”
她抬起微紅的臉龐,看著不知何時揭下麵具的他,詫異的接過酒杯,慢吞吞的將這杯酒喝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