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縣。應府。
大管家錢棟的三兒媳婦鬆月剛回完事,從大夫人李氏的慧芳苑裏出來,就瞧見轉角回廊處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在那裏探來探去。看見她以後忙飛奔過來請道:“錢三娘子,六姨娘讓我來請您哪!”
盡管已經適應了小半年,鬆月對這個稱呼還是有些適應不良。也可能是因為她做了十七年的鬆月,才做了小半年的錢三娘子的緣故吧。
“你是哪個院兒的?六姨娘是誰來著?”回了好半天的話,鬆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丫頭眯著眼睛笑:“我是翠竹軒的,六姨娘就是才提上來的洛言姐姐嘛!哦,對,現在不能叫姐姐了!”小丫頭捂住嘴巴,很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惱。
鬆月這才想起來這位新姨娘是誰,隨之一股無名之火也就升了上來,本能地扭頭就想走,不願意去見她。
小丫頭見狀忙拖住她,作哀求狀:“哎呦,錢三娘子姐姐,您就可憐可憐我嘛!我可等了您好幾天了!您就去見見嘛!”
這是什麼古怪稱呼!鬆月幾乎被氣笑了,卻下意識地沒有推開她。也罷,去見見吧!看看她說什麼。
跟著小丫頭一路分花拂柳來到了一處綠竹環繞的小院落。門口一個綾羅裹身的美人兒正倚門相望。
見她來了,應府的新貴六姨娘,也是鬆月一塊兒長大的好姐妹洛言忙笑逐顏開地迎她進去。見她一副等著伺候爺們兒的姨娘姿態,鬆月心裏的火就燒得更旺了。
洛言一疊聲地喚著丫頭們沏茶、拿點心,還熱絡地欲挽著鬆月的手臂進屋。隻是後者不甚配合,隻得放棄。
落座後洛言笑著招呼鬆月喝茶吃點心,又試圖拉開話題:“月餘不曾見姐姐,姐姐近日可好?”
鬆月心裏還有氣,隻是沉著臉不言。
洛言又笑問:“聽說姐姐近日有許多好事呢!可與我說說?”
鬆月聞言淡淡地瞧她一眼,道:“不過是蒙主子眷顧,得了些小富貴而已,哪裏能與姑娘相比?”
洛言也不生氣,隻是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轉為苦澀一笑,慢慢地說:“你以為我的日子好過?這姨娘豈是好當的?受著四方的冷眼,還要做出些歡喜模樣,若不是為著爹娘兄弟,我早一頭碰死了,還等你拿話刺我呢!”
鬆月詫異地看了看她,竟想不到她還有這份胸襟,原以為是個愛慕富貴的。
“此路艱難我早告知於你,不過是看著一時光鮮罷了,誰知你到底還是走了這條路!”
“你對我失望了,是嗎?對不起,姐姐,我真是沒法子!我……”
“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一個人?”鬆月打斷她的懺悔。
洛言低頭不語,半晌才輕聲問道:“他,還好嗎?”
“呦,難為你還記得人家呢!”鬆月盡量控製,聲音裏難免還是帶出了幾分尖刻。
“是我對不住他,我,我……”洛言說不下去了,有水跡在她的裙子上暈染開來。
鬆月最見不得看別人哭,忍不住勸道:“既然到了這一步,就好好的過吧,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