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白牆,灰瓦,青山,綠樹,夏陽古鎮細雨飄落,那穿鎮而過的窄而彎的河水,就如同一麵鏡子般平靜。紅門窗欞,飛簷畫棟,青石小路,亭台軒榭,這個江南小鎮中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場霏霏的秋雨中顯得愈發朦朧了。雨絲微涼,秋後尚且燥熱的空氣卻也在這時凝固,一起隨之凝固的,還有落花留下的暗香。這種恬然幽靜的美景,似乎隻應該出現在哪位大家的山水畫中。池水的靜默,小鎮的寂寞,唯有曆盡戰火摧殘的滄桑感更增添了夏陽的沉遠。
女子一襲月白色素衣無紋長裙,緩步走在雨中,三千青絲綰了一個芙蓉雲意連霞髻,發中簪了一支檀木鴛鴦玲瓏釵,耳上墜著累絲金鳳紫雲珠。生的是嫻靜溫婉,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攝魂製魄。秋眸蓄秋水,檀口啟檀香。大方清雅,自與妖豔之色不同;落落精致,當是矯情等女別論。麵色白淨,肌膚嫩滑,凝水美眸,櫻桃小口,舉手投足間足見教養端莊,素顏自是未施粉黛。看的讓人既欲親近,又不敢褻玩,實乃仙子下凡,稱為國色。
女子身姿綽約,輕移蓮步,那在細風涼雨中纏繞的發絲淩亂了雙眸,也淩亂了某個人的心,某個人的情。
那是一座江南最常見的的石橋,架在水道上,隻是窄的僅能通過一個人。女子看著橋上玄冠而立的男子,猶豫了好久,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輕輕開口道:“公子可否先行下橋,讓小女子方便過去?”女子聲音空靈,靜了江南的水,靜了江南的秋,靜了江南人的心。
男子年約及冠,身穿淺紫色錦月星紋玄服,長衫逸然;手撐墨蘭色雲霞竹枝油傘,樣貌俊美,也是一代英才。長發不羈的散著,隻被那象征身份的琳琅象牙冠束住,垂及腰身。朗目劍眉,一派氣宇軒昂,佩九宮六芒玄意玦,背負桃木劍,卻不知其是出世之人還是入世之仙。隻是那紋在左手背上的七劍衍星符卻暗中道出了他經天衍星派的身份。
男子隻是望著橋下,雨絲落在水麵上,俯視著水中的那兩條紅鯉,就像穿行在江南水鄉小巷中的他和她。男子頓了片刻,方才緩聲道:“唯繹,我也不知為何會有這般的因果,隻是如果你願意忘掉這些煩憂之事,我可以……”
女子淡淡的搖了搖頭,亦是走到那水畔看那魚,仍然笑著道:“赫連公子,有些事豈能是說完就忘了的,難道說就連這身世,也是能忘得了的?”女子玉指輕輕卷起發絲,嬌柔可人,笑中帶著幾分淒怨。
男子聽她說了這些,隻是長歎一聲,良久黯然無言。女子看那對魚兒潛了下去,這才釋然一笑,卻不知是在笑魚,還是在笑自己,亦或是,笑天下眾生?
女子隻是一笑,那凝水秋眸掠過一絲哀愁,卻是苦笑著道:“赫連公子不必擔心,小女子不是攀名附會之輩。況且我是一風月女子,隻是這出身便為公子家人所不恥,若是公子又因我耽擱了錦繡前程,天下人又好說小女子的不是了。”
男子走下石橋,來到女子身邊為她撐著傘,盯著她目光所在,問道:“你是在恨他一人,還是在恨這世間千萬人?”女子反問道:“恨一人如何,恨千萬人又如何?終究不過是浮生一夢罷了。”
男子輕輕牽起女子左手,隻是不知女子此次為何沒有躲開。男子篤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常人不易察覺的殺機,沉聲道:“你若是恨他一人,我便為你收拾那一人;你若是恨那千萬人,我便為你屠盡千萬人!”
女子顰眉低首,緩聲道:“你仍總是這樣,卻不知在我心裏不曾因一人而恨千萬人,也不曾因千萬人而恨那一人。”兩人沉默片刻,女子空靈的嗓音再次響起:“赫連公子,我們二人之間斷無結果,你覺得這樣做值得嗎?”
男子沉吟片刻,輕聲道:“在愛的世界裏沒有值得不值得。哪怕不值得,我願意就好。”雨絲夾雜著何處花香,炊煙伴隨著街邊叫賣,沒有半城煙沙,也沒有箭如雨下,這就是太平年代了吧。
女子悄悄掙開了男子的手,一襲白衣在涼風中起舞,隻是輕輕道了一聲後會有期,便曳著長裙上橋珊珊而去。隻是走到橋中央是稍稍停滯,隨即便消失在江南煙雨中。男子看著水中四散而走的魚兒,細雨蒙蒙,纏繞了眼眶,至多,是對心上人的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