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子回宮(1 / 2)

太子今日回宮,可車輦儀仗都不能用太子的規製。

因為太子出宮療養這件事情在宮裏是從沒發生過的。數月前太子生辰之夜,太子不慎在和頤公主的棠麗宮裏摔傷,後被移到其母的光華宮裏診療。之後皇上又加口諭,言太子殿下身無大礙,隻是需要靜養,謝絕一切探視,避免一切活動。這一靜養,就靜養了好幾個月。這好幾個月裏,宮裏沒人見過太子,可人人都知道太子就在光華宮裏。

更可奇的是,起初人人都隻知道太子在光華宮裏,之後過了一月有餘,便漸漸也都知道身在光華宮中的太子大約會在初雪之日裏靜養結束。

即便前朝的改立太子之事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名字是此方唱罷我登場了好幾番輪回,終究還是沒一個能成什麼大氣候。後宮裏知道前朝的熱鬧,從頭至尾卻隻是冷眼瞧著,畢竟這出大戲的正角兒還沒出場,太子易位的太子不在台子上,這出戲又怎麼可能唱到最精彩的科目。所以,相比於前朝三皇子與五皇子的爭鬥,後宮裏的人更在意光華宮裏的動向。成日裏不知多少人找了由頭從光華宮緊閉的宮門前走過好幾個來回,晝夜不分。可最後這些人都隻能搖著頭歎著氣回到自己主子跟前,那座靜養著太子的宮殿裏,愣是什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然而在今日,初雪之後的此時,本該是後宮裏比較熱鬧的時候。從宮門到光華宮的一路上,卻隻剩下了一層薄雪上的幾個匆忙腳印。本該為了今晚端本宮的初雪家宴步履不停的宮人們,仿佛根本忘了這件事情一般,長長的廊道一眼可以看到下一個岔口,四下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太子留甘在進宮門時從馬車上下來,換乘了轎輦——不成規製的轎輦,抬轎的人沒有一個好奇看一眼上轎的是什麼人,也沒有一個多嘴問一句這轎子往哪裏去。

接簷扶著轎輦走完了這樣一個空蕩蕩的廊道,才發現自從太子入了轎就一直悄無聲息,偷偷從外麵掀開簾子往裏瞄一眼,原來車馬勞頓,這人力轎子一搖一晃正好助眠。看太子睡得香甜,接簷終於長舒一口氣。對於接簷而言,這數月裏來的提心吊膽,直到這一刻才算真正可以放下了。

轎子轉了個彎,進了又一條廊道。這一條廊道裏,還是一樣的空空蕩蕩。

一陣寒風斫麵而來,經過一條長長廊道的暢通無阻似乎格外寂寞,見著人衣領子就往裏鑽,這親熱勁兒逼得那幾位抬轎的都縮了脖子,接簷更是下意識抱起雙手搓著胳膊。

本來還擔心路上要是遇到別宮裏的人問起這轎子裏坐的是誰該怎麼應對,如今看來,根本就是自己杞人憂天,庸人自擾罷了。

皇上金口玉言,可若事實與之相拂逆,那便一定是事實錯了。

皇上說,太子殿下傷後一直都在光華宮裏修養,那太子殿下就是一直都在光華宮裏,寸步未曾離。皇上說,太子殿下的身子沒有大礙,那便就是健康安泰,養好傷後更是生龍活虎。

如此推衍開來,所有今日在這廊道中偶遇了坐著個不成規製的轎子從宮外悠悠而來的太子殿下的人,便都足以成為罪人了。

轎子又轉了個彎,同樣的一眼望穿,沒有行人。

隻是當接簷琢磨透了這樣的寂靜之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依稀聽見方才走過的廊道裏逐漸有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嘁喳的人聲。如果不是錯覺,這些人的回避是多麼刻意啊,這份刻意裏,滿是避之不及的恐懼。

接簷恍然想起多年前那個被關了禁閉,每天隻能眼巴巴等著自己半夜送兩個饅頭的女孩。

接簷起初還要很小心地躲避女孩門前的看守,算準兩個看守換班之間的間隙,把食物偷偷扔進女孩房間的窗戶裏。可扔了兩天之後,兩個看守換班的間息竟從一刻延長到了一個時辰。

那天接簷又拿著幹糧準備往裏扔,卻見女孩早已趴在窗口,一隻胳膊撐著腦袋,十分哀怨的樣子,“接簷你還是從門那裏進來好了,反正門也沒有上鎖。”

接簷心驚膽戰地豎起食指噓聲,“被人發現,你不要命了!”

那女孩翻眼從月亮看了看時辰,“今天你來得比前兩天遲,可咱們至少還有半個時辰,進來吧,陪我說說話也好,可要悶死我了。”

接簷那時不知女孩是心中了然,隻覺得一個孩子寂寞極了也真是可憐,便權衡了片刻,抱著這條命本來也是她救的,再賠給她倒也沒什麼不可的心思,最終決定從窗子翻了進去。可是她不很高,女孩更是剛到可以把頭搭在窗口的高度,兩人足足廢了一刻功夫才把接簷弄進屋裏。